那两道红痕已经开始泛起淤紫,在她光洁的雪肤上显得骇人不已,两条剑眉不由得拧紧。
药油在掌间搓热两下便抚上她的腕间。
皓腕细削,他用一手覆住绰绰有余,掌下薄骨贴肤,温热细腻。
她眼角微动,嘴角因疼痛抽搐了一下。
余光捕捉到她的表情,他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只是药油不用些力气擦也是不行。
“有些疼,你忍着些。”
他话罢不经意抬眸去望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女目光好似泛着涟漪,眼角还缀着颗小小的泪痣,微抿着唇点点头,那唇粉嫩欲滴,看起来软润勾人。
他好似听到什么东西在耳边怦怦作响,顿时挪开了视线。
垂着头,紧紧只盯着她的腕,仿佛眼中只有这一样东西。
荒唐至极,那作响的东西仔细听来竟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暗暗咬着牙,只专心地上着药油,试图将刚才眼帘中她那两瓣柔润的唇忘却。
此时房门前传来一阵敲门声,隔着门传来云歆的声音。
“小姐,梨汤来了!”
一道沉稳的男声回道:“进来吧。”手上揉那红痕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云歆端着碗热腾腾的梨汤走了进来,身后还紧跟着那个小婢女静淑。
进门见到眼前场景,云歆的脚步顿了顿,一下反应过来,垂下了头。
暗恼这主子夫妻俩难得的亲密,就不应当来打搅!
见云歆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面孔,宣懿坐起身朝前探了探,问道:“这是?”
她的头离了床头,顾绛桓不动神色地朝她的后脖处看去,只是现在她发髻垂散,乌发遮蔽下皮肤被盖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清。
收回了身子,开口回她:“是钟秀院的人,带回来给你用的。”
宣懿心里咯噔一声,裴氏的人?她向来是一毛不拔,别提从牙行买来的婢女,就是拿她个糕饼估计都要糟她记恨十天半个月的。
是他带回来的?
“这恐怕不妥吧。”她推却道。
小婢女听到她这话忙是跪了下来,匆匆道:“夫人,夫人还请你留下我吧,我就在院里帮忙做做杂活儿都行的。”
宣懿目光移开,与云歆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不语神情复杂。
“没什么不妥。”他回得很随意。
然后瞥了眼云歆手里的梨汤,说道:“东西放着,下去吧。”
闻言云歆将梨汤置于桌几上,两人福身行礼便离去。
他松开握在手心的手掌,蓦地抬手圈上她的乌发,用手轻拢着,动作似是服侍着她躺下身。
宣懿浑身怔了住,连刚掉头朝门外走的云歆瞥见这一幕,心里都震惊不已。
侯爷这是开窍了?
她长且柔顺的墨发光泽莹润,如同丝绸般滑过他的掌心,他敏锐的目光趁机盯向她的后脖,那个小黑点周围隐约蔓延出许多很细很细的青色脉络,像长了许多条腿的小虫紧紧吸附在皮肤上。
他蹙起眉头,果然是这蛊在作祟。
下一秒宣懿娇怯地回过头,轻启粉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直眈着他,满是说不出的云娇雨怯。
他回过神来,只见她的寝衣太过宽大,看着不合身,应当不是按照她的身量制的。
荏弱薄削的双肩上垂挂着松大的后襟,目光无可避免地跃入大片莹白,再往里隐约可见眼前女子一侧突起的蝴蝶骨,柔美细削的线条,勾勒在耐人寻味的阴影里。
手上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发根,清晰地感受到女子体上的温热,仿佛在指尖上汇聚了一阵电流般窜上他的头顶。
他的思绪刹那恍惚,手上一松长发从掌间滑落。
他收回了手,偏头挪开了视线。
宣懿侧身躺了下去,将被褥拉到鼻尖下方紧实地裹着自己,两人一时无言,房里只剩下时不时从被子里传来的咳嗽声。
片刻后他起身,端起那碗梨汤朝门外走去。
门外云歆还守在门前,坐在石阶上撑着脸生怕小姐有什么吩咐,听到木门响动回过头,只见顾绛桓端着那碗梨汤走了出来,连忙起身拍了拍裤底上的灰。
“侯爷,有什么吩咐吗?”
“去城北三台郡的医馆取些藜芦,只要根茎的部分,研磨成粉后冲进这梨汤中。”
他交代得很清楚,仿佛是十分了解这些流程。
“藜芦……那是什么?颐安堂没有这药吗?”云歆并不知道这味药材,哪怕是跟随小姐这么多年也没听过。
“治你小姐咳疾的药,这里没有,别多问,快去。”他语速很快,似是不想多交代。
云歆又听见房内小姐咳得更厉害了,听这药是治小姐咳疾的,赶忙是接过那碗梨汤,把梨汤放进后厨后便朝府门跑去。
顾绛桓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气息化成一团白雾。
藜芦,本身就带毒性,可致人涌吐,自然少有人以此入药。
它的作用之一便是能解多种虫毒,但是那追踪蛊是北疆少部分人才会的精养蛊,虽然无法直接解了那毒,却多少可以缓解些痛苦。
檐下年节新扎的灯笼轻晃几下,起风了,他转身回到房内将门掩紧。
“你好生歇息,今日我住偏房,有什么事叫下人来找我便是。”
他行至榻前,话里没有留下的意思。
宣懿掀开了褥子,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想说什么,却半晌没说出来。
她想问究竟为什么对她敬而远之,为什么娶了自己还要如此避讳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