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忽然四周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祐嘉依稀听见“下雪了”。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雨夹雪,午后果然下起冷雨,只是不见雪花。下了课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外面的雨却停了。她拿起手机,果然见空间里许多人发了说说,想必是真的雪,不是冰的雨,落到地面前就化掉的雨夹雪。
??正好热得人都困倦了,该起来走动走动,祐嘉穿上外套,到阅览室外面去。大厅里的气温明显低了好几度,她赶紧把衣服拉链拉好。不少人已经背上书包往外走,门口窜进冰冷的风,她从掀开的门帘窥见路上灯下飘着雪花。真的下雪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宇哲发消息:“下雪了,我们早点走吧。”等了半分钟,他并没有回复。大概是他正学习,没在看手机。
??祐嘉逆着人流爬上楼梯,回到阅览室里面,暖气包裹住她,渗进被冷风带走热量的缝隙里。她很想在暖和的图书馆里再待一会儿,可是就像冬日早晨的起床困难,若是一直赖在被窝里,大概永远也起不来。
??她努力把脑海里靠近眼前舒适的本能想法赶走,告诉自己早点回宿舍就可以早点钻进被窝里。就这么一会儿,人走了不少。她张望了一下,找到他坐着的位置,离她的不远。
??他戴着耳机,似乎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影响。祐嘉很小心地行走,还是不免在过分光滑的地上发出吱嘎的脚步声,可是直到走到他近前,他还是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书本。
??祐嘉用气声喊他,连他同桌的陌生同学都抬起头来看她了,他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耳机降噪效果也太好了吧?祐嘉谢绝了同学帮她叫他的好意,从两行椅子中间挤进去,从身后拍拍他的肩。
??谢宇哲这才看见她,他半摘下耳机转头看她,祐嘉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他从桌面上拿起来读到她的消息,复又朝向她:“等我一下,马上写完。”
??祐嘉点点头,艰难地挤出去,不认识的同学挪动椅子给她让出路。
??校园里的人们总是很友善的,祐嘉自认对社会没有什么了解,但仍然知道这一点。虽然有说话刻薄挑剔的人,有偷外卖的人,有相互诋毁陷害的人,围墙之内的象牙塔仍然像一片未经污染的土地。
??她把书本杂物放进包里,围上围巾,走到阅览室外面等他。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一个个伏案学习的人,大概今晚也是学到闭馆才回寝室。她看了一会儿,谢宇哲仍然没有出现,于是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图书馆的门厅,头顶的灯亮到眩光。
??“走了。”他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她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站在她身边。他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外套,更衬得皮肤白皙,人像一株年轻挺拔的松树。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围巾呢?戴起来吧,外面很冷。”
??“不戴。”他眉宇间显现出些微的不耐烦,但不是针对她。估计是吹空调吹得热了,她不再多言,向门口走去。
??他们两个的伞放得靠墙,到这时候已经被别人的伞埋起来了。祐嘉怕找不到,入馆的时候特地找了个犄角旮旯的柱子后面放着,虽然有点灰,但果然没有压在别人的伞底下,她拿起来塞进书包侧边。
??谢宇哲也找到了自己的伞,被别人的伞淌下来的水弄得湿漉漉的,他有点嫌弃地用指尖捏着伞柄提起来,长腿一迈,从伞堆里跨了出来。
??“甩一下就好了嘛。”她说。
??“没事,反正不打了。”他不在意地说。
??A市一年下雪很少,多是潮湿的雪,人们习惯打伞。他这样打算直接走在雪里,令祐嘉想起中学时见到的那些急于摆脱父母爱护的男生们,他们也是那样不爱打伞冲进雨里,但打球弄脏的衣服依旧让爸爸妈妈洗。
??他这样像个少年,或者说他仍然是,他们今年不过才十九岁;可是加上他流露出来的一点娇气,他内心从不怕别人察觉的傲气,这样的宇哲在她眼里,像呼吸间围巾在鼻子上的微微搔弄,痒痒的。
??祐嘉便不说话了。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生怕钻风。人们说霜前冷雪后寒,她只觉得现下的湿冷特别难捱,即使是穿了贴身的羊绒衫、裹紧了围巾,也无济于事。
??他们向宿舍区走着,早些时候下的雨已经渗进水泥路面里,地上看着是潮湿的深灰色,但没有积水,飘下来的雪花一接触地面就消失了。呼出的水汽沾在围巾的绒毛上,她把层叠的柔软布料压在下巴下面。
??“不知道明天早上会不会有积雪。”她说。
??“比较难。”他随口答道。
??祐嘉抬头看,路灯的光显示出缓缓下落的雪片,周遭的世界奇异地静谧起来。据说雪疏松的结构会吸收声音,可是她觉得也有些心理原因。
??“据说,”她没头没尾地开口,“初雪下相拥的两人可以一起白头。”
??他们对视了一眼,便从彼此的眼睛里知道他们都不相信。
??“路上这么多人,缘分是批发的?”典型的谢宇哲发言。
??祐嘉笑:“嗯……可能只是有人想找个借口拥抱吧。”他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
??这句拙劣的情话,她第一次听到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尽管不屑一顾,真到初雪那天还是暗暗期盼着能和暗恋的人一起走在雪里。她走得比他慢一点点,从侧后方看着他的身影。
??“我想牵你的手。”她说。
??直白的要求,有点撒娇的意思,又很理直气壮。她想到就说了,可是若被拒绝,仍然会尴尬。他没有回答,只是放慢脚步和她并排,微微侧过身,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