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目不斜视的将手里的所有物品放在偏案上，等自己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以后就穿这套士兵服，留在帐中听候差遣。”裴展抬头出声。
桃鸢自然听出这话是说给她的，赶忙抬头，不期然对上这个冷硬将军明亮坚毅的双眸，在这日落昏黄的帷帐内，熠熠闪亮。
这是一个星眉剑目、俊秀的不似将军的年轻将领。
“谢谢将军，桃鸢以后给您做牛做马，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她再次重重的嗑了一个响头。
裴展沉默着算是应下，然后又看向自进来后一直不卑不亢，硬挺着身子默不作声的那个柔美女人，“你呢？”
新月，也就是程安拽来的那个女人，在听到裴展不冷不热的一声询问后，倔强的双眸终于有所松动，深深的看了眼这位年轻将军，柔柔的福了一福，“我服侍将军。”
语毕，她转身将偏案上的吃食端出，一副服侍将军进餐的样子。
跪在一旁的桃鸢终于将紧绷已久的心稍稍放下，颤抖着起身拿起那套士兵服，跟着来德下去更换衣物，临走前，她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新月已面露笑意的秀美脸庞。
偏帐内，桃鸢扯开身上脏污不堪的宫服，撕下内里裙摆，沾水，忍痛将肩头伤口周边的血污擦拭干净，又将里衣撕下一圈，用牙咬住一端，牢牢的将伤口裹上几圈后，狠狠的系紧绑牢，她喉咙里忍不住的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哼声。
是的，她曾是一名宫女，稀里糊涂之下，现在竟成了一名……营妓？士兵？又或者将军侍从？她不敢细想，但看刚刚那位冷面将军的意思，自己暂时应该是为侍从。
这儿，是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隶阳关戍军大营。而她和新月，都曾是乾国皇宫里的宫女。她是珍妃身边负责洗涮打扫的粗使丫头，而新月，则是荣贵妃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听说是在宫里私会禁军侍卫才被发配出来。
因身份上有一定差别，所以她和新月在宫里时交集不多，来的这一路，前途命运未卜，两人更是没多少话语，都沉默着等待即将到来的悲惨明天。
不过，目前看来，新月和她，命运都还没到最无法启齿的凄惨境地。
虽是最小号兵服，桃鸢穿上仍显宽大，她就用布条条将宽松凌乱的地方全部系紧，头发也像男人那般高高挽上束起，一番捯饬下来，倒也有模有样，像个小小个头的普通士兵。
忍着伤口的疼痛，她抹去额头爆起的细汗，将端来的饭食大口大口快速吃完，收拾干净地上刚伤口滴下的血迹与换下的衣物，出了偏帐。
来德沉默的站在偏帐外的黑暗里，直至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桃鸢站在来德映衬出来的高大阴影里，“军爷，我收拾好了。”没有了悲苦，声音平淡如水。
“唤我来德就好，以后在爷的帐中，本分一些，老老实实听差遣，别让我抓到你有什么小动作，不然……”他刚听到了程安的汇报，又在主子帐中猛然见到这位自称桃鸢的姑娘，自然知悉她的来历。
来德没继续说下去，可桃鸢知道眼前的这位将军近侍也是个厉害角色，如果自己再企图逃跑，后果一定是悄无声息的在这边疆大漠边中消失不见，不留一丝痕迹，于是她重重点头，“是！”
跟在来德身后重回裴展的将军营帐，，程安正板板正正的跪在帐中听训，不用说，他肯定是没找到那位丢失的姑娘。
“因为几个女人，军中松懈成这幅样子，讫部刚吃过暗亏，你当他们就真能老老实实的再不敢造次？”裴展阴沉着脸，立在程安面前用马鞭指着他的鼻子骂。
程安当然也是胆寒至极，虽说丢的是个宫里出来的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的，可这儿是乾国边疆隶阳关，稍有差池就会引发与讫部的战火。
更何况前两日讫部在一次对乾国的侵扰中铩羽而归，正伺机准备找补回来，，确需格外谨慎之时，自己这边竟先出了乱子，所以他头压得极低，充分表达自己的懊悔与羞愧。
“圣上送来的人，当奖励将士们前两天辛苦拼杀，不再撤回，只是注意管束整顿。但丢了的人你找不到，竟跑到我的中军大营里来，这罚，你得领！”
后半句话，成功使程安猛抬头，帐中巡了一圈后，他将目光死死锁定在已换上军装的桃鸢身上，带着气恼与愤恨。
“出去，自领二十军棍。”裴展看着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下属，也是无奈，不过念在他也是几年来第一次出现差错，还是没下狠手。
程安利落的领命出去，来德也跟着悄无声息的退下后，大帐中又剩下沉默的三人。
夜已深，层层烛火下，桃鸢依着营帐门低眉顺目的站着，新月则则偎在帅案坐，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裴展，在静静翻看完一本书后，转头看向新月，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将军，我服侍您休息。”
然后，两人便双双起身，拐进了帷帐后的起居内室。
很快，帷帐后传来新月呜呜咽咽的娇吟声。
桃鸢哆嗦着蹲下身子，不堪重负般蜷缩在帐门一角，用力捂紧耳朵，眼泪潮水般无声地疯狂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