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裴展也明显听到一声她如释重负的轻微叹气声。
“你……”
裴展忍不住还想提醒一句,可看到她清明柔和的眼睛,又不知为何,将那个“一定要小心些”给咽了下去。
好在桃鸢未注意,她只顾埋头理着药箱,等整理得差不多,她便急匆匆告退,出了这中军大帐。
当桃鸢来到之前她避如蛇蝎的花娘营时,仅剩的七八位花娘们已如她一般,都换上了普通的士兵服。
一位百夫长看她进来,立刻说道,“陆大夫已跟我讲过,这几人就交给你。刚已问过她们,都没有包扎护理的经验,剩下的,看你如何行事吧。”
向百夫长道过谢后,桃鸢又一一挨个问过几位花娘,其中只有三位之前有过女红经验,说是打络子、绣花什么的不在话下,而其余的,都不善手上的活儿艺。
“这样,因为包扎需要灵活手轻,可能之前善女红的姐妹们更适合些。咱们剩下的姐妹,辛苦帮着做干粮吧,伙房在后方,应该也更安全些。”
将几位花娘送去伙房营交待清楚后,桃鸢又匆匆的赶回花娘营。
搬出药箱,她开始给剩下的三位姑娘讲解包扎技巧,以及何种伤势应该上哪种草药等。
这些,也都是陆大夫刚委托给她的任务,趁着外面将士们整装布防的时间,要将一些基本的护理知识给这些花娘们讲解到位。
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后,桃鸢带着几人来到伤兵营,让她们直面血淋淋的伤口,并把一些简单的换药工作交给她们,以便几人提前熟悉上药并借此练手。
当天逐渐暗沉下来,这三位姑娘终于不再惧怕鲜血,可以灵活自如的上药时,桃鸢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一下午时间,之前外面一直密密匝匝的整齐脚步声已听不见。能听到的,是呼啸而过的疾风,以及紧张而有力的呼吸声!
众将士们都严阵以待大战开始的那一刻……
隶阳关外。
谒伽昊与大哥谒伽木赶了一天多的路,终于在天黑时分,到达了距离隶阳关三十公里的地方。
谒伽木下令扎营修整后,便来到谒伽昊的营帐。
“王弟,现在那边还没传来书信,这乾国援军到底有多少也不可知,咱们明日这样贸然进攻,真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放心吧,大哥,乾国重兵都布置在南方,提防着乌库族,路途又远,调来此地的可能性不大,其他几个乾国边防重地也不可能缩减兵力。按此推算,他们朝中拼拼凑凑,至多能能给到一万到一万五千人人,两万人都很难凑到!”
“所以咱们两万人把隶阳关拿下,一定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是吧?”谒伽木听完,脸上顿时轻松,口气开始变得畅快自然。
“那倒也没这么轻松,需警惕裴展对咱们形成包抄之势。”谒伽昊脸上始终保持着警惕,看他哥哥顿显松懈,立马提醒。
“如何说?”
谒伽昊心中暗自叹口气,无奈的指着地形图解释。
“你看,咱们现在是在这儿驻扎,方圆百里空旷辽阔,但这也绝非全是好事。乾国援军可以在即将抵达之时,在这儿和这儿,兵分两路绕远对我们实施包抄。”
谒伽昊在地形图上重重圈了个驻地外围百里远的一个严密防空圈。
看他哥哥依然未明白的样子,谒伽昊只有说的更加清楚,“他们援军在外围包抄,里面隶阳关的裴展若是向外突围,是不是他们的两路军马就把我们给合围了?”
“原来如此……”谒伽木终于恍然大悟,然后担忧再起,只得继续询问弟弟,“若如此,咱们在外围百里布防一些警哨不就可以了?”
“我布置了一些,但如此大的范围,咱们区区两万人全撒出去才可能勉强围住,所以这个很难防范。”谒伽昊也为此头疼。
“那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谒伽木也开始焦虑头疼。
“所以,得速战速决!今晚命令咱们的人好好休整,争取明日一天内拿下隶阳关。这样的话,即使他们援军到了,也于事无补,而且如果我们一日内顺利拿下隶阳关,还可有一定时间休整,然后再顺势拿下他们的援军!”
不是他谒伽昊自信,凭隶阳关目前营中那区区五千人,他实在不相信裴展有突围出来的勇气。
这次,他要证明自己无可比拟的实力,一雪前耻,将隶阳关所有的粮草全部搜□□净!
隶阳关大营,黑暗已紧紧笼罩在整个营区上空。
桃鸢和三位花娘在忐忑不安中吃过晚饭,裹紧身上衣服后,按照陆生川的吩咐,和祝言等其他医官们一起,也登上了隶阳关大营的营墙。
三位花娘与她四人挤作一团,隐在一个不碍事的小角落里,等候着大战打响时,可随时上前帮着上药、包扎。
看着营墙上,将士们一个个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冷肃表情,桃鸢顿感心酸,又有一股莫名的安全感从心底悄然升起……
突然,她看到远方的黑雾中,大步走来一人,脚步沉稳坚定,每一步,都好像要在地上砸出个坚实的坑来。
是他!裴展!
迷雾散去,那个本应在中军大帐坐镇的裴展,正一步步坚实走来!
他之前伤的那么重,近日里走路都略带踉跄,怎地这一会儿就完全好了?还身着盔甲上了这营墙,难道他一会儿还真要上阵杀敌不成?他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
无数个问题在桃鸢脑海中奔涌,等人来到跟前,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只是为时已晚,裴展也低头看到了她。
又一次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