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鸦九因长时间劳累，双眼已然布满血丝，映着这通红火光，却似溢满了狂热。
柳三燮被这双眼睛盯得心头微紧，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话到嘴边……
却陡然发现，自己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鸦九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对柳三燮说话，可实际上，他是在自问本心！
“是的，就是我……”
他嘴里反复嗫喏着，随即，转身，凑到那柄被炉火炙烤得通红的剑刃边，神情迷恋。
他探手，直伸，与那通红剑刃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直到柳三燮都能闻到皮肉被灼烧后产生的刺鼻气味也不停止。
嗒……
张鸦九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柳三燮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忍不住道：
“你想这么做？那只是你的猜测，结果如何，你也不确定。何必为了这柄……”
柳三燮话到嘴边却一下子住了嘴，抿着嘴没继续往下说。
与其交往了这些天，张鸦九是个什么样的人，柳三燮不敢说知根知底，但大体也算有了个了解。
至少对于这柄剑，张鸦九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
这就让他接下来的话没了依凭，说出来，反倒会让张鸦九觉得受到侮辱。
可张鸦九闻言却没反应，反而喃喃道：
“手工折叠锻造，刃口古法覆土烧刃，符纂刻好，还差最后引灵合刃锤下最后一击……”
他在那里自顾自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柳三燮说。
柳三燮无语，只能拍着对方肩膀，继续道：
“我说，伱再重新考虑考虑，这可能……”
还未等他说完，张鸦九重新转过头，眼里一片清明。
他笑了笑：“小友，就当是为了这柄剑，最后的引灵合刃，你帮我做。”
说着，他嘴里就不停念叨着最后锤击之法，手里晃着锤子，绘声绘色得指导柳三燮该如何去做，满眼希冀。
柳三燮听得那是眉头越皱越深，直到听到对方说在自己灵魂入剑后该怎么怎么样时，才忍不住出言打断：
“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怎么就能确定这法子一定是对的？
如此……平白丢了性命，那……”
谁知，张鸦九闻言，直接挥手打断，他指了指天，竟是笑了：
“嘿嘿，知道吗，老天真的待我不薄啊！”
“连到最后，也在帮我！祂，其实也是想看到这柄剑问世的！”
随即，他又指了指西方，刚才捕捉山君的位置。
“人死了，灵魂可不一定会存在，除了生前灵魂强度够高的人外，只有在特殊地点，才有几率产生。可是那里……”
说着，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继续道：
“你也看到了，那里，可是最天然的滋阴之地！人死了，灵魂一定会产生的！”
“你、我、剑、拘灵遣将、材料，一切的一切似乎老天都帮我规划好了！
如此这般顺手！哪能半途而废！”
说着，他拉住柳三燮，紧着道：“如此，你等我死后……”
柳三燮听着对方笑着说着自己死后的一切事宜，眉头皱得那是越来越紧。
对方谈论死亡，不见悲伤，反而乐此不疲。
不像是在交代后事，更像是在讨论在哪哪买菜般轻松。
只是，最后，他才终于遗憾道：
“可惜了，可惜我最后不能亲眼看到这柄剑问世。”
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满是希冀地问道：
“可我会一直驻在这柄剑内，也算是……也算是另类活着，真格亲眼看见了吧！”
这时候，他的观点又变了。
虽然同样把自己的灵魂当成材料，可最后，还是带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像活着的人一样，有意识地看清此剑模样。
只是，这人从没考虑到失败的可能，好像一切在他眼里，都能水到渠成一般。
柳三燮闻言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任何话，绝对都打消不了对方这疯狂念头，只能接口道：
“有一个朋友曾说过，即使是灵魂，也同样是人，肉体只是皮囊，灵魂才是精华所在。”
张鸦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然后，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炉中剑，随即，转身消失。
这次，柳三燮没有跟出去，只是抿着嘴立在原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边激射而来。
这是灵……
而观其面貌，明明就是张鸦九模样。
他眼神空洞，明显就是那种普通灵魂浑浑噩噩的状态。
可是，当他看见炉中剑刃之时，面上双眼陡然绽出一抹神异色彩。
速度明显又加快一截，一点也不顾炉中火焰正烈，一下子就扑了进去。
呼……
火焰蒸腾，符纂纹路警示灯一般连连闪烁，更伴着阵阵虎啸，还有那几乎听不见的热切人声，全部裹在一起，最后……变成阵阵黑炁涌出。
柳三燮上前，沉默着摇摇头，随即，运起真炁，轻轻覆于其上！
随着他的真炁灌注，剑刃震颤立止。
只见其上黑炁翻腾，似有两股力量相互纠缠，相互抵消，最后，又相互融合成那一汪如墨的黑！
如此这般，直至过了一夜……
铮！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