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炎。
当牙医全副武装地拿出形状精巧却冰冷的手术器材,少爷下意识抓住我的袖子,在外人面前向来冷酷的小脸,竟然不明显地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少爷果然还是小孩子呀。
限量版的甜品被收缴,少爷发脾气了。
与一般孩子不同的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其实知道自己在发脾气。他会心虚,然后就不说话,只睁着漂亮眼睛撒娇。
少爷撒娇的样子超级犯规。
不过谁也不敢违逆家主大人的命令,更不敢偷偷给他塞零食。
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声“抱歉”,狠下心躲得远远的。
免得被少爷的可爱迷失心智,做错事,受到责罚。
总之为了少爷的健康着想,那些糖度超标的可疑“猫饭”就先藏起来吧。
少爷到了换牙的年纪。
时间过得真快呀。
下牙扔到屋顶,上牙扔到低处,新长出的牙就一定能整齐好看呀。
有次我叫了少爷好几声没答应,以为他睡着了,进屋却看到了疑似凶杀案现场的画面。
弥漫的酒味,打碎的玻璃杯。
犯罪嫌疑人:小夜猫——睁着圆眼睛歪头看着我。
少爷倒在桌边呼呼大睡,嘴角还残留着酒渍。
我试探了少爷的鼻息,呼吸平稳又绵长,似乎是在好奇中偷喝了大人祝寿的酒。
我把少爷抱上床,掖好被子,临走前听到他很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暖意生了出来。
第二天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酒杯被摔坏的事。
少爷镇定地说:“小夜喜欢跳桌子,该好好教一教了。”
“喵。”小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少爷出息了,居然让猫给他背锅。
其实我在人前装得还挺那么回事的,私下里性格很活泼。
我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直系兄弟姐妹,除了少爷也没照顾过别人,应该不会年纪轻轻就有了妈妈的气质吧?
不禁担忧起来了。
少爷真的很喜欢抱着猫睡觉。
那样柔软的,发着光的单纯生物,抱在怀里会有充盈的感觉吧。
少爷长得很快,像柳枝抽条一样。原本的等身猫枕,不知不觉,竟缩小得只有他三分之一那么高了。
它的脑袋陷进少爷的颈窝,躺得四仰八叉,打着幸福的咕噜噜。
我也学着它的声音,是因为羡慕。
小夜很快就到了临终的时候。
有的猫好生养着能活20多年,可惜小夜流浪时留下过病根,似乎没有长寿的命。
阳光充裕的一天,小夜正躺在屋檐下,柔软的毛随着肚皮上下起伏。路过的女仆长看了一眼,很平淡地说:“这只老猫就快要死了。”
我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少爷做了很多猫饭。
在冰箱满当当地铺了好几层。
这些昂贵的猫饭,小夜可能吃不完了。
好几天都几乎站不起来的小夜,胃口突然变好了。
这叫回光返照。
她卷着尾巴蹭少爷的腿,在少爷身边趴了一会儿,想要离开。
少爷不愿意,便把它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小夜轻轻咬了口少爷的手,又爬起来往外走。
少爷又把她抱回来。
她这么努力,大概是不想我们看到她临死的样子。
几次下来小夜已经没力气跟少爷折腾了,她轻轻喵了一声,格外柔弱,就把身体蜷缩在少爷怀里,眯起眼睛。
到早上,它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少爷,就保持着环抱它的姿势,坐了一夜。
少爷把它埋在它喜欢的,挂着风铃的那棵树下。
没有表现出什么悲伤的情绪。
只是那之后,连着打了好几天的游戏。
少爷大概是不想睡着吧。
谁也不能料到,没过多久少爷身边居然出现了跟小夜一模一样的咒灵,它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亲近人。
死去的猫变成与生前别无二致的咒灵,回到主人身边,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
肯定是少爷做了什么吧?
咒灵与咒术师是天敌。小夜是因诅咒诞生的咒灵,少爷是天生的咒术师。
我已经不太想理解了。
遂放弃。
少爷是在“大雪”那日出生的。
这个节气在冬至之前,顾名思义,临冬未至,寒冬预兆,雪下得盛且广。
簌簌落落的白雪像是亲吻那样飘下。
看着被落雪覆盖的脚印,少爷随着雾气散出的轻微呼吸,泄露了他情绪的冰川一角。“这世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