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方桌指了指。
陈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满地水渍混着破碎瓷片,瞬间就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衣摆:“对不起,是我没,没看住猫……”
“那是你养的猫?”视线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严昱安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唇角微扬:“方才从窗户跳出去,平康已经去捉它了,不用着急。”
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唇边浅淡笑意,自己会感到莫名心安。
陈英抬眸仔细看过去,他今日穿的竹青色长衫,行动间隐隐有云纹流光浮现。许是很少出门的缘故,他的面庞苍白如月,瘦削的身形如松如竹,透着沉静肃冷。
攥着手心站在原地,视线不经意落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时好奇心起,走到桌案前凑上去看见宣纸上未干的字迹,仰头小声问他:“世子哥哥是在写字吗?”
“嗯,在默写。”声音沉磁温柔,好似能透过耳蜗钻进人心底。
两人间只隔着一张桌案,陈英隐隐闻到草药香中藏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是严昱安身上独有的清淡温雅,如深秋里的日光并不炽热,却能抚慰人心。
感觉到他正注视自己,陈英只觉得两颊发烫,手足无措。忽然,她捂着脸将下巴搁在桌沿上,“我帮你把字吹干吧?”
说着便鼓起腮帮子对着桌案呼呼吹气,吹得宣纸哗哗作响。屋里只听见她的吹气声,还有宣纸抖动的声音,好像气氛更尴尬了。
下一刻,头顶被人轻拍了一下,陈英迷茫抬起头,就撞进一双蓄满温柔的眸子里。
“别吹了,脸都涨红了。”声音隐含笑意,下一瞬便有低笑声溢出。
陈英嘴唇微张,一脸无措地望向他。
严昱安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铺开一张雪白宣纸,凝神提笔。
不过几息,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就跃然纸上,陈英圆眼大睁,顺着那空悬的笔尖往上看,骨节分明的手指,皙白的手腕,再是那张俊美无畴的脸上专注沉静的双眸。
两人视线一对,严昱安眼中划过一丝愉悦。小姑娘的眼睛果然和笔下一般无二,大而圆,灵动又乖巧。
“过来。”
陈英下意识身子往前倾,目光却丝毫不敢落在他身上,刻意将视线从严昱安旁侧书架上轻轻掠过。
觉察到小姑娘的视线,严昱安垂下眼眸,正要落笔时又顿住,“你若想看书,书架上可自行去取。”
陈英手指不自觉蜷起,悄悄抠着桌沿,抿了下唇,有些心虚地看向他,“我,我不识字的。”
像是怕被他看轻,又急忙解释,“我阿爹说,我不用像哥哥那样念私塾,背书识字可累了。”
严昱安笔下一滞,神色不明地看向对面一脸窘迫小姑娘:“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陈英迟疑了下,红着脸摇摇头。
似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严昱安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随后指给她看,神色温柔得像是在循循善诱一只误入歧路的羔羊,“这便是你的名字,想学识字吗?”
陈英觉得莫名其妙,念书识字不该是男子做的么?就像阿兄念私塾是为从军方便行事。她想不明白,自己学识字能有什么用处?
这话自然不好直说,她抿着唇角下弯,很认真地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得严昱安不快,他面色一沉,陡然将笔拍在桌案上,转身朝书架走去。
他身量颀长,尽管自幼病弱体虚,但宽肩窄腰,身形倜傥,丝毫不显病气。长袍宽袖更衬得他儒雅中多了份超然物外的疏离感。
“我要温书了,你请回吧。”
傍晚,陈英去陈姨娘院里吃晚饭,闲聊起严昱安问她想不想学识字的事。
陈姨娘在小姑娘说完话后,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旁边一脸天真只知道扒饭的小姑娘,直接将饭碗夺了下来,“别光知道吃,你和我仔细说说,世子是真心想教你识字,还是随便说的玩笑话?”
陈英放下筷子砸吧嘴,低着头认真想了会儿,似在喃喃自语,“开始还总对我笑,后来见我不愿学识字了,世子哥哥好像有些不高兴,还叫我走。”
声音越说越低,语气还有些涩涩的,她抬眸与陈姨娘对视一眼,委屈地撇撇嘴,“识字有什么用嘛!我又不能从军入伍,更不会参加科考。”
若是十年前,陈姨娘也一定是这么认为。她出身军户,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子,上至七十老妪,下至三岁女童,没有一个是识字的。
军堡里的女子从出生到老死,都不用识文断字,哪怕是从前线寄回的家书,也不过是找左邻右舍上过私塾的男丁帮忙念一念罢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十五六岁懵懂无知的年纪昏了头给人做妾。若不是这十几年在侯府做小伏低受尽主母磋磨,她也不会悔恨当初自己的蠢笨。宁为穷汉妻,不做高门妾。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陈姨娘笼在衣袖下的手指攥得死紧,细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若是能让阿英读书识字,明辨是非,将来或许就能避免像她那样行差踏错,悔恨终生?
她平日守在自己院里,甚少接触严昱安,一个十三四岁的病秧子,十天里有七八天在吃药养病,听底下人说,脾气倒还宽厚,就是性子孤僻些,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瞧着也可怜。若是以后阿英能和他相处好,底下人惯会见风使舵,自是不敢欺负阿英。
这话自然不能明面上说,长长叹出一口气,神色哀伤地擦了下湿润的眼角,“阿英知道的,姑姑也不识字。记得小时候你阿爹念私塾回来,就会拿起书念给我听,那会儿,姑姑觉得那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一晃眼,十多年过去再也没人会念书给我听。阿英,你可愿意学识字念书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