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二门上的一道夹棉厚挡风帘子,溪月对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立刻气恼不已:若是傅媛是真心想来探病,又怎会吵吵闹闹地故意扰了小姐的清净?
今儿二门上当值的丫鬟叫青杏,她心里也是惶恐的很,但是对上傅媛刻薄的斥责,却仍然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前。
青杏硬着头皮,道:“三小姐,老爷吩咐过了,四小姐需要好好养病,请安探望一律是免了的。何况这会儿小姐吃了药刚睡下,三小姐还是请回去吧。”
溪月皱了眉头,低声道:“三小姐也太过分了些,小姐还在病中,需要静养,她就这样大呼小叫地过来了,分明是没怀好心。何况这里是这里是澜沁院,三小姐也太仗势欺人了。”
傅明萱看了气呼呼的溪月一眼,才忽然明白前世她在傅家时,身边的丫鬟们为何都个个行事小心翼翼的,胆气不足了。
她前世虽然莽撞任性,但是心里却单纯又直率,对上傅媛这样有一百个心眼的人,十次有九次半都是她吃亏,有理也变无理,身边的丫鬟也经常被连累。
时间长了,这些丫鬟们谁还敢冒冒失失地替她出头?
傅明萱神色如常,嘴角却轻微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
三小姐?
还真是可笑。
傅媛自恃生母得宠,对傅家的几个庶出妹妹都看不入眼,时常刁难,可她自己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庶出的女儿。
在明萱养在乡下的那些年里,她依靠着颇有手段的薛姨娘,在父亲膝下撒娇弄痴,利用父亲对远在乡下不能回府的明萱的愧疚之心,填补了一部分思女之意。
也因此,傅媛这些年在傅府过得很是顺遂,傅乔、傅怜几个同为庶出的妹妹,还随着自个儿的生母姨娘一同挤住在浣香院,傅媛已经有了自己单独的小院,她的日常用度、年节赏赐也和嫡出女儿一般无二。
可是再一般无二,如今时代嫡庶泾渭分明,纵然傅父疼爱她,生身姨娘也得宠,傅家上下也都捧着她,尊称一声三小姐。
大姐姐傅明茹性格随了母亲李氏,十分娴静端慧,她已经定了亲事,就更愿意陪在母亲身边侍奉汤药,平日里连院门都很少出,外头盛行的桃花宴、秋菊宴,她都一概推拒了不去。
傅媛得宠些,经常与其他官宦人家的姑娘小姐们一道出门游玩,有时旁的姑娘小姐会误以为傅媛也是傅家的嫡出小姐,傅媛也都含含糊糊的默认了。
傅明萱回傅家之前,傅媛对外尚能故意混淆视听,如今这层含含糊糊的遮羞布已经扯掉,傅媛再不能似从前那般含糊隐晦地以嫡女自居,心里可不是要恨死傅明萱了?
傅家的子女序齿是按年岁排行,只在起名时有些许差别。
傅家这一辈的嫡出子女,名字中都会有一个“明”字,意在品性清朗自持、开明睿达。这是跟着远在京都的傅家本家族谱排的字辈而定。
纵然傅媛再得宠,名字里终究嵌不进一个小小的“明”字。
哦,倒也不全然这般绝对。
前世母亲去世后不久,薛姨娘扶正,傅媛便由父亲做主,改了名字叫做傅明媛了。
傅明萱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一片讥讽之意,吩咐溪月:“去请她进来吧。”
溪月应声而去,刚撩开挡风帘子,便瞧见门外的傅媛一脸轻视的冷笑,傲慢地瞥了青杏和溪月一眼。
溪月心中气闷,语气也有些僵硬:“三小姐进屋说话吧。”
傅媛身边的丫鬟木香上前一步,替傅媛把帘子撩的更大些,傅媛摆足了架子,施施然进了屋。
傅媛今日穿了一身浅粉地绣五彩百蝶穿花纹的缎子袄,头上戴了一副金丝花朵镶珍珠的簪钗,细细的流苏垂在脸侧,衬得她仔细上妆过的脸蛋越发娇艳。
傅媛的脸蛋随了她的生母薛姨娘,下巴尖尖,眉纤目细,仪态身姿也都是薛姨娘仔细教过的,虽未能学尽薛姨娘的弱柳扶风,倒也学了个六七成。
她进了屋,就见到傅明萱正倚坐在美人塌上,手里摆弄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枝子,听见她进来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半分相迎的意思都没有。
“四妹这几天可算是偷着懒了!父亲罚你在屋里闭门思过,抄写女戒,我瞧着,你倒正好借了这缝隙,好好躲个清闲!”
傅媛满脸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不消多让,径直走到书桌旁的那把梨木太师椅坐下,眼神往书案上的画纸上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又看向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傅明萱:
“四妹病中静养,仍旧手不辍笔,瞧这些丹青画卷,啧啧,画得真是意蕴别致,看来你当初人虽在乡下住着,心里,却还惦记着荥阳城的富贵日子呢!”
屋内一时静谧。
傅媛说完了这些话,傅明萱仍旧是丝毫反应都没有,好似当她不存在一样。
若在往常,傅明萱定然早就被气得回嘴了。
傅媛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便索性先入为主地以为傅明萱是因为被罚了心中郁闷,才不爱说话。
于是傅媛心下更觉得痛快,她将这一丝不对劲抛之脑后,随手指了指木香手里拎着的两包槽子糕,对傅明萱笑道:
“知道四妹被父亲责罚禁足,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关心一下,这两日我跟着金嬷嬷学规矩一直不得空,今儿好不容易空闲了,我便亲自给拣了一包糕点送来给四妹尝尝……”
“却没想到四妹屋里的丫鬟如此不长眼,连主子都敢拦着,当真是放肆!我看不如直接把她打发了出去,省得碍眼!”
青杏正站在二门上守着,自然听到了傅媛的话,她心里不由得惶恐的更厉害。自己虽然是四小姐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