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天地间一片混沌,黑紫的魔气笼罩着六界,处处尸横遍野,犹如前世重玹作乱一般的狰狞境况。羡宁瞬间慌了神,回头张望,“殿下!”
魔气在她周身肆意围绕着,贪婪的涌入她体内将她魔化,被魔气侵袭的痛苦瞬间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她能感觉到自己原本纯净的妖丹一寸一寸的碎裂,灵流一点点流逝,她伏在地上,挣扎的想要向前,她想找殿下救救她,她不想入魔。
可她没有等到人,没有人救她。
怎么会……他们不是在冥玄沧吗。
灵脉一点点被魔气摧毁侵蚀,再一点点被魔气重铸。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被一柄锋利的刀在凌迟处死,喉间溢出痛苦的哀嚎,可是没人能听见,没人能救她。
重玹的魔气为什么比前世还要盛,竟将六界笼罩。她喉间溢出痛苦的哀嚎,可她也俶尔明白,这是假的。
前世重玹魔气最盛之时也不过是将通道焚毁,根本没有如此通天的魔气。
一道道魔痕沿着她的四肢百骸游离,灵力越纯粹被魔气侵蚀时便越痛苦,所以许多仙官若被魔气击中后,他们宁愿自戕,也不愿忍受这般酷刑。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天地倒转,黑紫的魔气褪去,露出灰蒙蒙的天时,她血红的眼睛看到有人来到了她的面前。
天帝带着一众仙官望着她,眼底是说不尽的厌恶,身后的殿下亦是如此。
“殿下……”她脱力的探出手,指尖尽是她忍受痛苦时攥出的血痕,“救我……我不想沾染魔气……”
纵然她此刻明白这是假的,可浑身的痛楚是那般的强烈。前世她体会过魔气控制灵智的崩溃,她对魔深恶痛绝。
她若沾染了魔气,便再也不能飞升,再也不能在天界,仙路自此断绝,天界不容她,妖界亦不容她。
“羡宁!”天帝振袖而语,“私开天门,背叛天界,引妖魔犯上作乱,罪不可恕!”
“今日废你灵力,断你灵脉,贬下天界。”
“不……”
我没有,我没有背叛天界,没有勾结魔族……
她想为自己争辩,可魔气还在一点一点侵蚀她的灵识,疼痛难挨根本说不出辩解的话来,由的他们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灵脉断裂的刹那,她竟是觉察不到痛。
坠万劫陵时,因没了灵力的阻碍,魔气一下子涌入体内,她的额间顷刻间绽出一个漂亮妖冶的红色魔纹。
落入人间时,一双玄纹长靴走近她的视线,她抬头去望,可天地间浑浊一片她看不真切,那人身姿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再也看不到眼前的光。
“欢迎回来,我的魔使。”
“被众人厌弃,被废灵力,无人可信,无人襄助,真是可怜呢。”
她红色的眸间尽是恨意,若非这该死的魔气,她原本光明的仙途何至于蒙上阴暗,何至于无人信她无人救她,被打落天界众人所弃。
前世的恨意夹杂如今被侵蚀的灵智使她魔力翻涌,一掌逼向来人心口,力道之大她甚至觉察到了面前之人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直至趋于平静。她浑浊的视线逐渐清晰,血红的双眸滑向来人的面孔,却是一张熟悉而又温柔的脸。
她忙撤手,眸子里盛满的尽是惊愕,“殿下……”
天启嘴里含着血笑道:“杀了我,你便是新的魔尊。”
不待羡宁说话,天启便化作一团魔气在羡宁沉浸在悲痛之中时撞入她体内,顷刻间,她觉得她体内的魔力又盛了几分。
血瞳又攀上她的双眼,灵智彻底被摧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的魔气,好像魔气修炼的,比灵力更易呢。
她杀一个魔,她的魔力便更盛,额间的魔纹盛放的也更为肆意,她似乎是察觉到了魔修的益处,她屠杀魔域,逐渐成为毁天灭地的存在。
当天界来讨伐她时,她一句辩解的话也没说,但她却在讨伐她的人之中看到了天启,她不可思议,分明他也入魔了,缘何死在自己手里后,他依旧能完好无损的回到天界。
天启似乎也从她惊愕的眸子里猜到她所想,低沉的嗓音不知从哪里传入她的耳畔。
让他们杀了你,你就可以归位。
他们杀了我,我就可以归位?
她骤然想起了天启激她杀他,他归位天界,而她永沦魔域,甚至成了毁天灭地的魔头。
她想起了不容她辩解,不问是非曲直便罚她下界的天帝,她血红的眸间闪过一丝贪念,她掌心庞大的黑紫魔气顷刻间侵蚀了整个苍穹,她迎着天帝掌心的天剑而去。
她将天帝掌心的剑劈断,通天的魔气凝成的一柄魔剑将天地间笼罩的不见一丝光明。
在众人骇目惊心的目光下,那彻天的魔剑没有毁天灭地,反而绽出一抹虹光从她头顶贯穿。
刹那间黑紫的魔气迸发出强烈的冲击,震得诸仙脚下踉跄,被震出丈远。
虹光将羡宁焚的干干净净,像一道熹微光芒一般愈来愈盛,将魔气击碎。
倘若非要一人为魔她才能归位,那么她宁可将这魔气自此湮灭。
她杀了所有的魔,最后杀了自己。
舍己为公。
这是殿下最初教她的。
在她阖眼时,她看到天地间一片澄明。
*
羡宁浑浊的眼逐渐清晰,被魔剑焚三魂七魄的痛楚也渐渐消散。看着眼前清晰的景色,她才庆幸,她没有入魔,她还在冥玄沧。
一切都没变,可方才那梦,仿佛过了经年那么久。从一开始的执迷不悟到最后幡然醒悟。她像是活了一世,痛楚,懊恼,怨恨,牺牲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