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只记得自己做了一场一场的梦,时而冷得发抖,心脏没了,想靠近火源取暖。
时而又热得想咬人,想拧断一个野人的头……让自己不至于被他牵连,陪他一起死。
“痛,我的头……”
头痛得快裂了。
纪然被迫再次睁开了眼。
这一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碧蓝的天空。还有野葡萄藤上挂着的小绿果子。
阳光从葡萄藤的夹缝里照过来,纪然忙抬手去挡。
她的世界里,太久没见过太阳,死亡如此冷寂、黑暗。
阳光下,除了葡萄藤,还有大片大片的野花,姹紫嫣红,烂漫得像是谁打翻了莫奈的颜料盘,疯长成一片野花海。
而她纪然,独自躺在这野花铺就的花海里,闻到了许久没闻到的阳光、野花、绿草的味道。
舒服得像做梦。
什么情况,噩梦后面接美梦吗?
纪然不管不顾,凑过去,抓住野花使劲闻,挨个闻——
好香!好香啊!
谁懂啊,活着真好!
“嗯?”然而,下一秒,纪然猛嗅花香的动作却顿住了。
空气里有新鲜的血腥味!
有危险!
纪然的戒备心乍起,略一偏头,和一个男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准确地说,她发现自己是贴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一头乌黑的头发蓬乱,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纯洁又无辜,还带着一丝奇怪的羞涩,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纪然懵了。
嗯?
这个男的虽然长得特别好看,但这副小媳妇儿似的害羞样子,是怎么回事啊!好像她把他怎么着了……
她的目光往下扫……
“咳……”触到纪然打量的眼神,男人咳了一声,忙拿过一旁的衣服,遮住了他自己,往野花丛中退了退。
他的身后,竟是一片的野蔷薇。粉的,白的,花开得正好。
男人并不瘦弱,深麦色的皮肤,手长腿长,肌肉也扎实。脚踝处被抓破了,伤痕,血迹,更显得他像是个被囚禁在荆棘中的落难王子,饱受摧残。
等等!
饱受摧残?
纪然细看,才发现男人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不是蔷薇刺伤,而是遮不住的抓痕还有……啃痕。
如此野性又纯洁的一张脸,唇却很干裂,被什么啃破了,唇上暗红的血又魅又涩,比他身后的蔷薇花丛还要惑人。
还有,他的衣服都成了烂布条。
有几根还捆在他的手腕上。
虐……待?
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
难道她真把他……?
她简直野人行径,丧心病狂,居然动了粗,瞧他的手腕都勒红了。
“……”男人虚弱地咳嗽了一声,不叫不喊,乖巧得让人心疼。
“!”纪然探身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刚想帮他解开布条,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腕有伤口!
割腕自残过?
不,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从漂亮男人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的脸,懵懂无辜,柔弱无助。
纪然的头忽然剧烈疼痛,有陌生的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上脑海——
少女被塞进后备箱,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绝望地割了腕,再被人像野狗一样拖下车,带上了废弃的烂尾楼,准备糟蹋她……
这是原身的记忆!
怎么后半段和她的梦一模一样?
还不等纪然理清思绪,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老旧的电线杆上,绑着个老旧的大喇叭,突兀地播报了起来:
“早上六点,新的一天,欢迎准时收听西南秘闻。”
“众所周知,西南大地,是传说中苗疆蛊毒圣女的故乡。圣女顽劣,喜欢救人,更喜欢害人,让人又爱又怕。”
“传闻中,圣女最厉害的一种蛊,叫幻生蛊,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纪然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难道……她借着传说重生了?
真的有苗疆圣女,阿染!
但是,阿染不是自述蛊之圣女吗?慈悲又温柔。
广播里说,“蛊毒圣女,喜欢救人,更喜欢害人”是什么鬼啊!
纪然心念一动:“阿染!”
脑海中钻出一丝光亮,像透明的蝴蝶在飞舞,少女阿染笑了,声音依然慈悲,只有纪然听得见:“在呢。”
“怎么回事?这个身体……”纪然还是没能接受。
“你的心早就没了,身体也只剩下残渣。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毫无求生意志,她消散得很快。昨晚你睁开眼之前,她早就死了。但她人生的所有,你都得继承。”阿染答。
原来昨晚的重生不是体验卡,是真的!
纪然仰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果然,一大片的高高的烂尾楼!
也就是说,她,还有野人,中年恶心的醉鬼男,打斗,坠楼,全都是真的!
纪然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头发里有黏糊糊的血,是血腥味的来源,疼痛如此真实。
阿染说:“血流得太多了,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超过半个时辰,你大概又要死透了。”
“你的口气……也太轻飘飘了吧?”纪然不可思议,她们之间明明是契约关系,怎么契约一签,阿染就事不关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