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父亲后,她稍作梳洗收拢一番后,方来见他。
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的他,容颜至今未泯。
他的眉梢轻扬,弯角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即便在沉眠之中看起来也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头发散落在枕上,宛若乌云般的黑色顺着额头滑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倚靠着床榻,以手托腮,认真地打量着他的模样。
自小她便没少听闻身边人对他的称赞,关于他的敏慧,他的聪敏,他的勇气,这些称赞她都有所耳闻。
待年纪稍长,她所能听闻的,更多与其相关的称赞便是他的累累战绩。
就是在这些赞美词句中,夹杂着修士们甚是不一般的称赞言词,关于他的容颜。
如今看来,细细一想,他们那些关于他的容颜的溢美之词,倒也是没错。
他的五官如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眉目清秀俊朗。那双眼睁开之时,眸中似有那明月之光;鼻高且挺,线条流畅。他的头发乌黑浓密,轻轻的拂在额前,带着一股静谧与沉稳之感。皮肤更是白皙娇嫩,细腻如玉,仿佛是受到了神灵的赐福。
昔日他便是站立间,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的容颜优美,尽显高贵不凡,似自天降般令人心折。
只是他战绩过于显赫,也因战力术法过于精湛而吸纳了诸人关注的眼光,自然便无人在意其容颜是否过人。
她右手的指尖,移到他的鼻尖之上,淘气地,轻轻点了几下。
“以前我不止一次想过,要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地,轻轻地在你脸上画上几道胡子,就这样,在这儿画几道,这儿也要画上几道。”
伴随着她落下的话语,那纤长的玉指就如同画笔般,在床榻之上的那人脸颊划过一下又一下。
“我呀,就是要把你画成一个花脸猫,然后守在门前,在你还未发觉,尚未来得及清掉那墨痕的时候,跳出来大声地嘲笑你。那时候一想到这会成真,我做梦都笑出声来。为此还被爹爹担心了好久,惶恐于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才这般异常。”
“可是啊,我偷偷地跟在你身后,当了好几天的小尾巴,可不仅没逮到空子对你下手。反而因为等着等着,把自己给等得睡着了,被你看到了我的丑态。”
那个时候,自以为跟在身后无人发现的小姑娘尾随着少年郎到了莲池边上。躲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的她呀,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前方那少年郎一板一眼地挥剑。后来也着实看乏了,此前瞪得圆滚滚的双眼,无可避免地眯成了一道细缝。
太阳悄悄地移了方向,睡得正香的小姑娘皱巴着小脸,嘟囔几声,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本应长在莲池里的,那大大的荷叶,成了小小的遮阳伞,为她遮挡住换了朝向的日光。
甚至,还有一枝半含苞待放的荷花倚靠着灌木立在一侧,睁眼便可见。也难怪她于睡梦中,鼻尖依稀闻得到淡淡的荷花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会是谁呢?
“你那时候真的很让我生气。你居然还问我,睡得可好。”
深感自己面子和里子都丢人丢到家的小姑娘也不回话,小脚丫重重一跺,小嘴一撅,转身就走。只是走到几步,又绕了回来。
她伸手捡起地上那株荷花的时候,那翠绿的莲蓬连同碧绿的杆也被递到她跟前。
她斜着眼看了少年郎一眼,那少年郎依旧嘴角含笑,亦不言不语。
虽口中说着“你给我,我就要呀”的话语,但她的身体却甚是诚实地伸手去拿那莲蓬。
这次小姑娘是真的转身走了,没有再回头折返。
那日,小姑娘就坐在门槛之上剥着莲子,伴着夕阳西下,等候着老父亲的归来。
而那株被她带回来的荷花,被她顺手放在了她父亲最为珍爱的玉壶春瓶内。为了不让它出现半死不活的模样,她还特意让路过的宗门弟子替她寻了活水来蕴养。
她要拿着这株荷花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就这么一株荷花,她可是能养到它花叶全舒展开!
她一边盯着那株荷花,一边气呼呼地掰着手中的莲蓬。最为可气的是,议事完毕归家的父亲,顺手拿起了放置于地上的一根莲蓬,剥了莲子品尝后还夸她这莲蓬挑选得好更是采得妙,莲子清香甘甜。愣是气得小姑娘转身就走,徒留不知前因后果的老父亲,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现在,我就算是用笔墨在你脸上书写春秋,你也拿我没办法吧?”
床榻之上的人依旧在酣眠,并无回应。
“不过这样,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思呢?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单纯想见到你或怒或气的模样而矣。”
“谁让你,总是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就好像,这世间无任何事更无任何物,可以难倒你,让你停下步履。”
“其实,你是不是也曾经觉得我很烦人?”
“不过,即便我是当面问你,你也只会回我一句不会。但是说真的,也许就那在一瞬,你会不会对我生厌烦之感?”
“毕竟有的时候,即便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事找事的烦人精。可是你,对着我,总是那般处事不惊的模样,不怒也不怨。就好像,我的拳头只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谁都不痛也不痒。”
“若说这是你的处世准则,我还是会生气。”
“明明你年岁大不了我几载,怎么就不能和我一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明明爹爹都说了,稚子任性只是本性使然。”
“他们总说,那是你应该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