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无情地流打在楠离的头顶上，刺激着她的神经，却还是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不行不行，今天是她的葬礼，让她在那边看到我失态的样子，一定会笑话我的。”
楠离颤抖着闭上双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尽力克制住面部的痉挛，一下下用心地擦拭着自己瘦小的身体。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洗完了澡，楠离坐在梳妆台前化着淡妆。她伸出手想要去拿粉底，却又不小心碰到了那个本子。
“啊……”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十分脆弱不堪，但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伸出手指颤抖着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
“愿我们所爱，都在路口轻倚而待。”
俊秀的行楷字迹潇洒地写在纸页上，朱红色的墨迹依然鲜艳，就像刚刚写上去一样。
楠离心里的弦终于绷断了，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心正一块块地撼动、崩塌。虽然知道人生终有尽头，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仙一会这么早就离开她。
悲伤在心里如潮水蔓延，扩散，直至无力痛哭。
哭到脱力的楠离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拿起手旁的毛巾，擦掉了脸上哭花的妆。
她突然想起，这毛巾也是仙一送给她的。
短暂的打理过后，楠离穿了身黑西装，踩了一双皮鞋，拎上包出了门。
瘫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楠离无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风失了魂般呼啸着，苍老的树干上挂着几片脆弱的黄叶，在大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不时几只杜鹃飞过，嘴里发出哀鸣般的啼叫。
忽而，一片还算青绿的叶子被风刮下，飘进车窗，打在楠离的脸上，被楠离再次涌出的泪水粘在了脸上。
楠离轻轻摘下了叶片，擦了擦后掏出圆珠笔，信手在上面画着仙一的肖像。
飒爽的武士头，清俊的面庞，动人心弦的微笑……
对了，还有这个，她的般若发饰！
正欲抬笔添画，一大滴泪珠滴落在树叶上，仙一的脸在其中模糊，晕染，逐渐消融……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正等红灯的司机回头不安地看着她。
泪水决堤般涌出，回忆塞满脑海，时间却无法逆流，过去也无法更改。
如果可以，楠离宁愿死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女人。
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女人。
擦干泪，补好妆，车子也到了葬礼现场。楠离下了出租车，端正姿态走进了门。
礼堂中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人，她只认得其中两个，是自己和仙一的高中同学。她们看到自己后，都热情地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楠离。”
“嗯，你长高了，小雪。”
……
闲谈了一会儿，时钟指到了十一点整，葬礼也正式开始了。
一名风雅的女子身着黑裙，缓步上台。即使过了十五年，楠离依旧记得她——高中时那间茶屋的老板。
“芳华易逝，如流水，叹离愁。”
听着磁性的声音，悲伤的词句，楠离已经开始受不了了，眼眶被泪水盈满，她双手交叠紧握着西服下摆，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强忍着难受听下去。
“在座的人不算多，但仙一也正是这样一股清流，我们，是她的所有朋友、也是她用过心去对待的人。”
“相信大家都了解，仙一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像是一道光芒，照进了我们的生活，给我们带来惊喜与喜悦。”
茶屋的阿姨将手伸到讲台下，拿出了一个天蓝色的袋子。
“事实不必多言，否则只会徒增烦恼。这是仙一经常说的话。现在我手里的文件袋是仙一给我们留下的，让我们看看她想对我们说些什么。”
阿姨慢慢拆开了袋子，楠离抬头看去，里面是两个信封。阿姨看了看，将粉色的那封揣在兜里，拆开了白色的那封。
“这应该是仙一的遗言了，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先溜了，大家要好好的。”
听到这，在场的人没有什么震惊，了解仙一的人都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就像一股清流，沁人心脾。
在场的人已经全都泣不成声，楠离更是悲伤得失了神。
整个过程简简单单，事后大家默默地吃了些东西便都散了。
楠离瘫在椅子上，许久也没缓过劲来。
她没有再哭，那是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否则，她能再哭上千次万次也不过。
楠离压抑着心情准备离开，刚刚起身，就被阿姨叫住了。
“小楠，等一下！”
“欸？”
只见阿姨掏出了那个粉色信封，双手递到了楠离面前。
上面熟悉的字体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致我最爱的楠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