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还是放弃了。
机关阵眼虽已毁,但明后留下的人或许仍在盯着她,今日偷放那把火已经很是冒险了,但那时她是为了自救,不得不去冒那个险——
而现下至少她是相对安全的,为免节外生枝,还是暂时安分些吧。
若想活得久,该莽时要适时大胆莽上一把,该藏好尾巴时也要老实收好。
手脚暂时是决定安分了,但脑子仍无片刻清静,常岁宁扶着窗棂,抬头望着夜空,诸多思绪交杂。
她收回视线时,余光内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黑影。
常岁宁转头看了看,只见塔院中今日她曾用过斋饭的那石桌旁,此刻似乎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的方向,于夜色中静坐,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任何动静,她竟然才留意到。
也是明后留下监视她的?
但对方就这么坐在那里,又透着几分光明正大。
常岁宁将头又往窗外探了探,再定睛看了片刻,不对,那人好像是……
在此静坐许久的青年,忽觉背后有一物朝他袭来。
他本能地往一侧偏身躲开那物。
一声轻响,那东西砸在了石桌上,滚了几滚。
青年将那东西拿起,借着塔檐处挂着的灯笼散下的淡芒看了看,只见竟是一颗栗子。
他一怔后,遂拿着那颗栗子起身,回头看向身后栗子飞来的方向。
昏暗中,他抬眼得见塔身二层处的一只窗户后,有衣着浅淡的少女手扒在窗棂处,探出了上半身,正朝着他这里看来。
崔璟本染了秋夜凉意的眉眼顿时缓和下来,下意识地走过去。
见他走来,那窗内的少女干脆弯身钻出了窗,踩着塔檐,就要跳下来。
崔璟见状快走几步,连忙伸出一只手去。
然而那动作轻盈的少女很快稳稳当当地落地,并无需他去接扶。
崔璟微松口气,忙将那只手收回,负在身后。
常岁宁两步走到他面前,看一眼他无人的身后,压低声音问:“如此深夜,崔大都督为何会在此处?”
“我……过来坐一坐。”崔璟似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确也只是想来坐一坐。
听得这个并不详细的回答,常岁宁也未再深问。
此时,她只见那双看来清冷、此刻却似藏着无尽话语的眼睛在看着她,片刻,那双眼睛的主人才问:“今日……你还好吗?”
他平日说话最是干脆利落,可今晚这两句话却处处停顿。
他的眼睛、及一些无声的肢体语言,也与平日有了不同。
从前她初见的那个崔璟,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之后与她做朋友的崔璟,话虽仍少却处处真挚。
今晚站在她面前的崔璟,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崔璟。
常岁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放心,我一切都好。”
崔璟少见地微微笑了一下,那就好。
片刻,他道:“其实,我是来见你的。”
常岁宁也笑了一下:“我知道。”
不然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跳下来了。
“那你为何不扔颗石子喊我下来。”她道:“下回你可以试着扔一颗石子的。”
崔璟便认真点头:“好,我记住了。”
实则并非是他傻到不知该如何喊她下来,他只是不想搅扰她歇息,她今日遭遇了那等折磨,本该好好歇息。
他本打算坐至天亮,等她起身。
而他只是坐在此处,想到她在塔内可以放心安眠,便觉安心许多。
“此时来见我,是为何事?”常岁宁试着问。
只为了问她一句“今日可好”吗?
崔璟的确还有一事。
“我明日即要离开大云寺,返回玄策府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后日一早便动身离京。”
常岁宁有些意外:“是去往北境准备修筑边防之事吗?”
此事在崔璟的催促下,户部的拨银终于下来了一半,他是说过在重阳祭祖后便要动身,但她还是隐约觉得匆忙了些。
崔璟道:“需要先去一趟并州。”
“并州?”常岁宁直觉不妙:“出事了?”
崔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圣人接到密报,道我并州大都督府上长史暗中与徐正业有书信往来,恐有倒向徐正业之心。”
常岁宁面色一肃。
“故我需尽快暗中带人前往,在其有动作前控制并州局面。”崔璟道:“为免打草惊蛇,此行需掩人耳目,后日动身之际,对外也只道远赴北境修筑边防。”
常岁宁听明白了,这是奉了密旨。
她戒备地看了眼左右,下意识地道:“既是不可说的隐秘之行,你本不必告诉我的。”
这暗中恐有明后的心腹在窃听着,他就这么与她泄露机密要务……
崔璟:“你问我,我便答了。”
常岁宁闻言微怔,看向那双依旧坦诚真挚的眼睛,便问:“我问什么,你都会如实答吗?”
夜色中,青年向她点头:“都会。”
常岁宁看着他,笑了一下。
她的确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但可惜,此刻绝不是说话的好场合,好时机。
她与他闲谈些无关紧要之言,倒无可厚非,纵是传到明后那里,他至多落得一个“为情爱昏头”的印象。
他都“非卿不娶”了,在临行前来看一看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