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如此形势下,战局与她的安危最重要。
魏叔易于书房中写信时,长吉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着五六册书,说是女郎叫人送来的。
“放下吧。”魏叔易笔下微顿,抬眼看过去。
因近日妹妹总在念叨抄书之事,于是他也知晓它们的来处,这些书与“她”有关,是她宁可被帝王猜忌被群臣指摘,也要留给江都及天下学子的明亮星火。
时间在她身上好似突然变慢了,直到如今,他也时常无法可想,她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做了这么多的事。
她身上那旺盛的生命力,与蓬勃的生机,是令人惊奇仰望的,虽然她的来历本就不凡……可是,据这些时日他了解到的有关先太子殿下的旧事来看,“她”的不凡与煊赫,并非只是天生。
在那些他未曾触及到的岁月里,“她”便已经在那一场场灼人体魄的战火中,煅烧出了最意气飞扬,而又坚定无惧的灵魂。
或许,他不该以区区性别来困缚有关“她”的一切……只是他的心意要如何安放,仍尚未可解。
魏叔易认真细致地折叠好信纸,塞入信封,对灯封漆,动作慢条斯理却透着无声专注。
做好这一切后,青年将信封递出去:“令人秘密送去江都军中。”
“是!”长吉目光炯炯地接过,动作格外干练。
魏叔易疑惑地看了眼下属退出去的背影,这振奋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领下了什么拯救苍生的差事。
长吉的振奋是有原因的,这段时日他只要一想到崔元祥在江都常娘子军中干正事,便会心生焦虑,有种被甩出一大截的不安。
最初,崔元祥还曾写信同他炫耀过一回,那可恨嘴脸在字里行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明人不说暗话,他看得出来,崔元祥在同他炫耀崔大都督如今与常娘子走得更近,而他家郎君处处不敌。
长吉咽不下这口气,但偏偏自家郎君不争气,好等歹等,今日总算等来郎君给常娘子写信,他何来不振奋的道理?
他拿的是信吗?分明是尚且有望与崔元祥一较高低的筹码!
长吉快步出了院子,没走出多远,迎面遇到段氏带着提灯女使走来,遂让至一侧行礼:“夫人。”
垂首行礼之际,长吉嗅到了空气中的香火气。
看来夫人是刚从佛堂里过来……每日郎君,女郎与夫人轮番上香,他都不敢想象菩萨该有多忙。
“这个时辰着急忙慌的,要去作甚?”段氏看到了长吉手中的信封,问了一句。
“回夫人,郎君交待属下安排人手送信。”长吉答话间再次拱手,手中的信笺调了个面儿,改为了信封的正面朝外——
段氏下意识地凑近一些,定睛一瞧,只见信封正面赫然写着【常刺史亲启】五字。
长吉似才发现她的注视,连忙将手收回。
不八卦多嘴,是郎君对他最大的要求——他可没有在夫人面前八卦多嘴。
但夫人何时竟变得这么沉稳了,竟然都没有欢喜到掩嘴惊呼?
段氏非但不曾欢喜,甚至还略带逃避气息地摆了摆手:“那便去吧。”
言毕便带着女使快步走开了。
长吉看了一眼,断定自家夫人必然是在心中偷偷惊呼。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惊呼的内容不同——
为什么要提醒她?为什么要让她再次回忆起自己曾经斗胆让殿下做儿媳的荒谬过往?
那可是殿下!
她究竟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根本不敢细想当时殿下该是何等心情,又在以何等心境在看待她!
段氏闭了闭眼,企图将这些回忆塞回地缝中去——回忆与她,至少要有一个待在地缝里。
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失忆,就差去回春馆询问可行的法子了。
“母亲何故深夜来此?”
堂中,面对儿子不解的眼神,段氏挥手屏退下人。
见母亲这般阵势,魏叔易便知她是要谈论什么话题了,一时已觉后背发寒,堂内冰盆的存在已然多余,大可由他取而代之。
“……子顾,你的消息更灵通些,你说岁宁……殿下她,当真能抵御得了倭军吗?”段氏满眼不安地道:“我方才上香时,有一根香越烧越黑,烧到一半还歪倒了!这岂会是什么好兆头?”
对上母亲那疑神疑鬼的紧张模样,魏叔易尽量平静地道:“战事胜负……谁也无法预料。”
段氏攥着帕子着急起来,犹豫再三后,道:“那……那我去一趟江都好了!”
“……母亲去江都作何?”
段氏眼角微红:“殿下好不容易回来……我恐没机会与她好好说说话,再没机会见她了!”
她虽然怕,但那不是别的鬼,那是殿下呀。
魏叔易:“母亲既信因果,便不宜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对……!”段氏紧张地点头,却又摇头:“不,我非是在咒殿下,我只是……我只是怕自己活不到殿下凯旋!”
这么说应当不会影响殿下什么了吧?
“……”魏叔易看向自家母亲的眼神渐渐变了,试着问道:“母亲何故这般在意先太子殿下?”
母亲与先太子殿下是有交集,但并不算多,母亲真正交好的只是崇月长公主而已。
段氏难得警醒:“你还来试探我,我不是早说过了,我在故人面前起过誓的……你这臭小子,是巴不得我遭雷劈?”
面对母亲简单粗暴的拒绝与胁迫,魏叔易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却也只好停下探问,转而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