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死了。
黎谨颤抖着手，去触碰地上的那滩狼藉。
血液与碎肉穿过他透明的身体，死不瞑目的男孩被恶犬撕咬咀嚼，吞吃入腹。
我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我什么都做不到，那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一切？
明明是一缕幽魂，明明连嗅觉都没有，但黎谨却觉得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咳、咳咳咳，咳——”
从噩梦中惊醒的黎谨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双眼蒙了层水雾，察觉到从喉管反上来的熟悉血腥气，黎谨毫不犹豫的推开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的楚翎君，转头便在地上吐了一大滩血。
本就在假寐的楚翎君也爬起来，他有些无措的轻拍着黎谨，目光从黎谨惨白的脸划到地上那一大滩还带着不明物的血液，格外复杂。
……身体居然，真的这么差吗？
楚翎君又开始内疚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嘴唇几度开合，却只说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又被掩埋在黎谨剧烈的咳嗽声中。
黎谨趴在床榻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颇为狼狈的咳嗽着。血液从喉管内涌出，他咳着咳着又会呕出血液，到最后竟然直接吐出了药汁，黑黑红红混在地上，散发着不妙的味道。
楚翎君更惊恐了。
他直接跳下床，安抚黎谨不要害怕，便跑出院子揪住一个过路人：“慈君休息了吗？你快去把——怎么是你？”
楚翎君猛的松开了手。
风尘仆仆刚从黎谨住处赶来的繁缕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家公子在这吗？”
说完，也不待楚翎君回答他便直接要往里进。
楚翎君抽抽嘴角，抬手挡住了繁缕的动作。
繁缕的目光更凶恶了：“拦着我？所以我家公子怎么了？你不要骗我，我都听到我家公子的咳嗽声了！”
闻言，略有些心虚的楚翎君指尖微微蜷了一下，而捕捉到这点的繁缕更为愤怒：“所以你对我家公子做什么了！”
在黎谨命令下出门转了一圈，本想捞些情报却被灌了一脑袋流言的繁缕见楚翎君这种反应，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流言蜚语便不受控制的涌上来。
“你是不是对我家公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繁缕被自己的想象气的浑身颤抖，也不管被他这句话吓到的楚翎君，更不管什么礼数，抬手就要将楚翎君推开。
而在繁缕动手前，院内病房的门便被从内打开。
黎谨散着长发，衣衫略有些不整的站在那里。他面色苍白，嘴唇却是殷红的，那是鲜血留下的痕迹。
“繁缕，休得无礼。”
看着繁缕抬起的手，黎谨微微蹙眉，不轻不重的指责道。
见自家公子安然无恙，繁缕便顺从的收回手，但还是在黎谨看不到的角度暗暗瞪了眼楚翎君。
被瞪的楚翎君狠狠磨牙，他十几年没受过这委屈了！
想他被楚明斐捡回家后就是小公子，斗倒便宜哥哥后更是成为钦定继承人，军营里几千人都捧着他。到后来楚明斐死了他自己成了王爷，更是没有人敢对他大呼小叫指手画脚。
上一个对他颐指气使的是已经一杯毒酒归西的老皇帝，现在的小皇帝哪怕背后搞点手段，明面上还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硬话说的都极少。
这忽然被一个小侍卫？或者说小厮给瞪了，楚翎君的心情可谓是不爽至极。
这家伙长的又没多好看，凭什么瞪他！
楚翎君恶狠狠的对着繁缕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也不管站在门口的黎谨，直接转身离开。
——反正他的“陪嫁侍卫”都来了，也用不上他照顾。
看着楚翎君气鼓鼓的背影，黎谨觉得有些莫名。
他现在不是很想管这个毫无边界感的楚王，噩梦与身体的不适一同折磨着他，黎谨嘱咐了一下繁缕收拾一下这间房，便准备回到自己的小院。
明日再带着繁缕去向楚王道歉好了。
这样闹了一通下来，倒让钟慈安然睡了个长觉，三方谁都没有去打搅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的老先生。
黎谨迎着夜幕，独自走在楚王府的小路上，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夜间的冷风吹在身上，吹的他更不舒服。
【我好像做噩梦了。】黎谨垂眸思索。
系统哼了两声：【我又看不到你的梦，我怎么知道。】
【是吗……】黎谨抬起了头：【今天看不到月亮。】
话题被莫名转移，系统没好气道：【月初，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月亮。】
而且今日也不是没有月亮，只是黎谨出来的时间不巧，那一轮新月也被云层遮住，什么都看不到。
被怼了一句的黎谨也不生气，他只是伸手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些，无所谓道：【好吧。】
【看不到那就看不到吧。】黎谨垂眸，继续在路上走着：【我想睡觉了。】
【那你就快点回去睡觉啊？】系统觉得好笑：【想睡觉和我说什么。】
系统夹枪带棒的话没有触怒黎谨，他极为平静的回答道：【嗯，你说得对。】
一人一统的交流到此为止，直到黎谨回房更衣躺在床上，都再没有人挑起话头。
系统觉得今夜黎谨有些不太对，这种不对很熟悉，就像他造反的那个世界一样熟悉。
它不明白黎谨在想什么鬼点子，但绝对没安好心。
不过，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