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往木桶中舀了两碗热乎的汤饼,小女孩很快给她们端了上来。朴素的白碗清汤,清汤上浮着五个饱满粉嫩的饺团。这样满满的汤饼,算得上是很实惠了。
两人坐在摊车旁的张矮凳上,这里没有桌子,却好歹有两张能用的凳子。
林仙儿单手盛着碗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孙蝶捧着碗大口大口喝得比她豪放多了。
不过一会儿,两个浑身酒气的少年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两人穿的俱是柔软精致的罗衣,连脚上都是绣着金丝的高靿靴。
女孩远远着看他俩过来,霎时变了脸色。显然她是认得他俩的,或者说这座城里的人,没几个是不认得他们的。
林仙儿继续饮着汤,眼角的余光却开始盯着来人。
其中身材较高的少年取下腰间一串叮当响的银叶子,酒气冲天道:“臭老头,来一碗!”
女孩赶忙上前赔笑道:“江风大爷,江平大爷,马上来。”
一旁的孙蝶皱了皱红红的鼻头,她虽然也喜欢喝酒,却不喜欢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林仙儿喝汤的手一顿。
这两个人的名字实在有些耳熟。
可两人已经走过来了,冲着她们大喊道:“哎,两个臭娘们,起来给大爷腾位置!”
“你……”孙蝶瞪着他。
江平轻蔑的眼神霍地一变,像苍蝇一样死死地粘在孙蝶身上。
孙蝶一双美目含瞋,笼罩在夕阳下的脸庞比天边的红霞更艳丽。
“美人……”江风呢喃着,说着说着就要伸出手摸孙蝶的脸。
林仙儿刚想出手,一声极怒的脆声打断了她。
“你们要做什么!”是方才的女孩。
女孩的眼里好像起了雾,又好像燃着火,她道:“江风,江平,你们两个畜牲玷污了张姐姐,被孙大少爷打得半身不遂,怎么现在伤好了?”
江平好似被抓住了尾巴的猫,立即跳起来狞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现在就让你看看你家大爷遂不遂……”
他扬起了巴掌。
可下一秒,他的手遽然一痛,不由得下意识地一缩。
“谁!”
江平见地上的一根竹筷摔成了两瓣,知道有人故意怀他的好事,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喷火。
林仙儿已然站起,盯着两人道:“你们叫江风,江平?”
这名字让她想起了一个佝偻的,愤怒的老人。
……
“江风江平侮辱了你的女儿,徐大堡主惩罚他们两个做七天苦工,赔给你女儿二十一两银子,他也认为自己主持了公道。而孙玉伯呢,他会派人狠狠把他们教训一顿,然后让他们赔上你女儿一大笔银子,但他绝不可能杀了那两个畜牲。”
“你好端端的女儿就这么被两个畜牲□□了,一生的幸福也都葬送了,你若是只要一个公道,只管找孙玉伯去要!”
“不!我不要公道,我要他们死!”
……
这个老人如今已死了,为了他高贵的朋友和他苦命的女儿。
但这两个“凶手”却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这并不奇怪,林仙儿也是出身卑微,自然明白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命运要么苦如牛马,要么贱似尘埃。
江风江平两个人方才都顾着看孙蝶了,根本没仔细瞧她,如今定睛一看,几乎要呕吐:“哪来的丑玩意儿,管老子的事?”
林仙儿忽笑道:“我本来是不管闲事的,但我突然想到我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情。”
江风越过江平上前一步,腰上的剑已握在手中。他冷笑道:“哦,什么事?”
林仙儿道:“当然是杀人的事。”
“杀人?”江平捧腹大笑起来:“一个死人要怎么杀人,兄弟,她的话真好——”
他的“笑”字还没说出口。
刹那间,他脖子上的血花便飞溅而出。
竹剑并不锋利,剑锋亦不好杀人,因此林仙儿的招式不过一刺一穿,竹尖从他脖上穿出一个大洞,鲜血如汩汩的溪流一般涌出。
江平“咯”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他颤抖着,终究说不出来了。
林仙儿收了剑,道:“其实我说话基本上不算数的,但今天……”她脸上忽然洋溢起淡淡的微笑,那极奇特的面容在黄昏下竟有种诡异而震撼的美丽:“今天我很开心。”
当她看到尖细的竹剑从如红石榴肉翻开的脖子上刺/拔/出来,血花溅起的瞬间,一阵快意也猛然涌上她的心尖。
痛快,实在痛快!她以往总喜欢从折磨自己的痛苦中找寻快乐,但她仿佛第一次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快!
孙蝶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汤碗“哐当”碎落在地,她的眼睛痴痴地凝着她。
而江风的脸色已难看到几乎要晕过去,江平未说完的话由他说了出来:“你……你竟然真的杀人,你知道不知道我叔父是——”
但他也只能说一半。
林仙儿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等不及让他把话说完了再死。
一下子地上就躺了两个死人,不可谓不刺激。
“姑娘……”女孩早已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了。幸好她年事已高的爷爷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太敏锐,否则说不定要被林仙儿吓坏。
林仙儿盯着她道:“你们往常只在这儿摆摊?”
女孩不敢看她深如漆夜的眼睛,只磕磕巴巴道:“不是……我和爷爷沿着这条小巷,经常在东门庙那边。”
林仙儿道:“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