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摩遮大笑道:“出去?你还想着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林仙儿的脚步骤然停下。
她触摸到了身前的石壁,与周围不同,却又几乎融为一体的石壁,没有任何精细的雕琢,石壁巨大,冰冷,粗糙。
苏摩遮道:“我早说过了,这里没有出路——”
她的剑尖毫不迟疑地指向壁间。
刹那间,剑与石在碰撞间擦出了火星。
一道道火星四溅,宛若流火。
真正的火光!
林仙儿道:“没有出路,是不是每个受尽了苦楚和折磨的人来到了这里,你都要对她说前面根本没有出路。”
苏摩遮尖声道:“你破不开的……如果你破开了,这里和外面马上就会崩塌,你也一样必死无疑……”
林仙儿道:“类似的话你说过多少次了,歇歇吧,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只有一张嘴。”
剑击磐石。
磐石无转移,她的心岂不比磐石坚韧?
苏摩遮的声音近乎扭曲:“不行,你决不能出去!”
“咔嚓”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壁从四周开始龟裂,飞溅的碎石在她剑下化作齑粉。
整个甬道都开始塌方,世界崩塌,迷雾消散,她一步步地走出这个世界。
“不——”
苏摩遮的声音变得恶毒,恐惧,疯狂,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刺耳,就像一根根针尖刺入了她的头脑中。
那声音几乎化作实质,拼尽全部的力量将她留下。
林仙儿缓缓道:“我来的时候,你问了我三个问题,我走之前,也便问你一个问题。”
“你就不奇怪吗?你看到的我,最后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我现在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是看不到,还是根本不敢看?你想想……为什么我死而复生,到底是为什么?”
尖锐狂暴的吼声打断她。
“不可能!”
“这世上除了天神,绝不可能有其他的神灵,异族人,像你这样的女人,也不可能得到神的眷顾……”
“你的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苏摩遮立刻陷入了无尽的癫狂,没有什么比击穿一个狂信徒的信仰更让人发疯的事。
“你根本就是个疯子,你的所思所想都是假的!”
林仙儿道:“我是疯子,我的所思所想是假,你的所思所想就是真?你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的信仰,也全都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提出问题?”
脚下的裂石尘烟满地,血痕沿着走过的路,不知有多漫长,她苍白的手似已触碰到了迷雾尽头的光明。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更远更轻。
“你不是神,你不过是个人。”林仙儿说道:“你也不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本就是你不得不想的,你自己也没有办法停止,因为你一旦开始质疑,就永远都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会永远折磨你,你永远也得不到答案和解脱……”
“不——”
外面的光明亮得刺眼。
一切的幻境在光射来的瞬间烟消云消,故人冷漠的脸庞在光明中彻底消失。
林仙儿彻底离开的那一刻,苏摩遮尖锐的声音竟也戛然而止,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心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但人类的心岂不也都是脆弱的?
习惯把心当做武器伤害别人,往往有一天,自己的心也会灰飞烟灭。
林仙儿呢喃道:“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很多事情,很多人我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的声音已经很小,小得连自己也听不太清楚了。
“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她握剑的手颤抖,血与汗在掌心湿润成一片。
她触碰到了光。
但甬道已塌陷,外面也一样。黑暗的尽头是光明,光明的尽头是毁灭。
神殿中央的火坛燃烧着熊熊火光,在大地的震颤中愈发盛大,巨大覆斗顶的殿穹宛如漫天星河,深蓝色的星宿,赭石色的火焰映照着光,似也燃烧起来。
林仙儿扶着高墙,只见处处水深火热,神佛倾倒。
她必须要走。
可这地方,应该往哪里走?
她的下一个对手什么时候会出现?
以她现在的状态,能否在那位长老的手中活下来?
她脸色惨白,几乎头痛欲裂。
但她还不能。
却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忽传入她的耳畔:“快,我带你离开这里!”
林仙儿剑尖指向她。
来人的装束面貌正是月殿中的女神妲厄女娲。
妲厄娲一见她,便大吃了一惊:“呀!你,你的伤,我带你……”
林仙儿打断她道:“妲厄娲,不对,你不是她吧,你是张洁洁的人?”
“妲厄娲”又惊道:“你怎么知道?”
林仙儿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妲厄娲”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连忙要拉起林仙儿的手,又被她躲开。
“妲厄娲”眼底闪过一丝焦急,终于忍不住道:“我是司花女艾虹!我们之前在牢里见过的!”
林仙儿道:“原来如此,恐怕你之前待在牢里,就是为了要掩人耳目,好遮掩你假扮妲厄女娲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