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丁秀才家,秦瑶才知道,丁秀才压根就不在家。
他人在府城,一直没回来,卖地的事都是他妻子请族人帮忙出面操持。
只等地卖掉,银子到手,便带上老娘和两个儿子一块儿去府城同他汇合。
中途出了命案这么大的事,也并未出面。
因他是秀才,享有一定特权,官府收了尸,托人过来说了一声,询问几句就离开了。
当然,凶手也不可能是丁家这对婆媳俩,追查她们毫无意义。
只是卖地的事情被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本该很好卖出去的地,现在搁在手里硬是没人敢买。
嫌弃晦气的是少部分,更大的原因还是有人霸着不买,也不许别人来买。
丁秀才老母亲说,只要有人上门来问,出门就被堵,吓得人家原本谈好的都黄了。
“你们没去找丁氏族老们做主吗?”秦瑶试探问。
婆媳俩对视一眼,只有苦笑和压抑的忿怒。
就算是亲兄弟,也有互相磕绊的时候,何况是早就隔了好几代的族人?
丁秀才并不是人缘极好的人,村里总有个把小人暗中作梗,再加上那些人许了好处,族老们表面受理了,结果也就是表面,私下根本不管。
先前得她们委托的族人,如今也不敢再出面,只剩下婆媳两个还在强撑着,大不了不卖了!
不过丁秀才的前程又不能不管,不卖只是最差的选择。
实际上,现在只要有人敢买,她们可以降价卖。
秦瑶来了兴致,问底价多少。
丁秀才娘子叹道:“六百两。”
说完,目光紧紧锁住秦瑶,怕她再还价,两只手绞着手帕,腮帮紧绷。
秦瑶:“成交!”
婆媳俩激动的对视一眼,丁秀才娘子急问:“秦妹子你何时拿钱过来?”
“不用去拿。”秦瑶冲院外喊了声:“阿旺!”
装钱的木箱子很快就送到她手上。
丁家婆媳大喜,没想到秦瑶准备这么充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地契。”丁秀才娘子忙起身,又叫院里打扫的粗使丫头去把纸笔拿来。
迟则生变,婆媳俩只想赶紧把这六百两银子拿到手中。
秦瑶看着婆媳俩这急匆匆,生怕节外生枝的样子,在心中把王麻五等人狠狠唾弃了一遍。
她现在都有点怀疑那所谓的命案,不是王麻五就是另外那几个开阳县恶霸搞的鬼。
丁秀才娘子把装地契的匣子拿了出来,丫鬟在八仙桌上铺开纸张,丁秀才娘子研磨便要写下买卖合约。
突然,大门外传来几声怒吼。
“你站在人孤儿寡母家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哪里来的没眼色的东西,快给爷滚!”
听闻此声,厅内丁家婆媳俩脸色瞬间大变,丁秀才娘子提起的笔狠狠一抖,一大团黑色墨汁在黄纸上晕开,仿佛有阴影笼罩,屋内光线骤然一暗。
“砰砰!”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个陌生人,惨叫着倒在了八仙桌下。
丁家的丫鬟“啊”的尖叫起来,丁家婆婆脸色也白了一霎。
倒是丁秀才娘子还算镇定,立马将装地契的木匣子兜在身前,拉着婆婆往旁避开。
秦瑶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看着面无表情走进来的阿旺,抬头对婆媳二人安抚道:
“没事,你们看看这两人认识不认识,不认识我就让我家车夫扔出去。”
婆媳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倒在地上的正是刚刚在门口大吼的人。
深呼吸一口气,丁秀才娘子勉强压下震惊,看了眼那两个蜷缩着身子哎呦呦在地上打滚的人,表情凝重,“是城中当铺的伙计。”
“这些日子,就是他们赶走了想买我家地的人。”
丁秀才娘子佩服的看了秦瑶一眼,但还是要提醒她,要不就算了。
“秦娘子,你一女子也不容易,这事算我家倒霉,你走吧,合约不签了。”
“不认识啊,那就扔出去吧。”秦瑶自说自话,给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会意,抓起那两个起不来身的伙计,拎出门外,卸掉下巴,省得听他们叫唤,扔到田埂下!
拍拍手,坐回牛车车辕,看着白云发呆,仿佛无事发生。
“没事,我们继续签。”
秦瑶微笑着把纸上的毛笔捡起来,撇开晕了的黄纸,重新铺了新纸,为丁秀才娘子研磨。
她那几笔潦草的毛笔字,就不献丑了。
丁秀才娘子欲言又止,秦瑶又温和的说了句:“别怕,我家车夫守着,不会再有不认识的人来打断我们。”
见秦瑶气定神闲,婆媳俩对视一眼,婆婆点了点头,丁秀才娘子这才坐下,重新提笔写买卖合约。
她的字写得很漂亮,清秀婉约,又透着一股坚韧,秦瑶看得很是羡慕。
不过真要她去练字的话,那还是继续羡慕别人吧。
合约很快写好,已经缓过来的丫鬟递上印泥,秦瑶扫一眼内容,没什么问题,爽快签字画押。
秦瑶把钱拿出来,五百两银票一张,外加一百两散银,总共是六百两,一文不少。
丁秀才娘子将地契匣子递过来,三十亩地契和七十亩田契都在里面。
秦瑶仔细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合上盖子,提议道:
“未免夜长梦多,我看现在时辰还早,要不我们现在就到县衙将转卖手续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