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城，皇城嘛，虽然没有去过，但肯定还是听说过的。”
“在姐姐眼里，天阳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靖瑶看着宫紫商问道。
“天子脚下，应该是一个繁荣富硕的地方吧。”宫紫商面露向往“听说还有很多威武的将军公子和美丽的小姐，呵呵呵，咳咳。”宫紫商对上靖瑶复杂的面色，收敛起了笑意。
“姐姐说的也没错，天阳富硕繁荣，也聚集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一批公子小姐们，但于我而言，那里是我拼命想逃离的魔窟。”靖瑶闭了闭眼，接着说“天阳是皇都，是礼法最严密的地方，却也是人命最不值钱的地方。”
宫紫商听出靖瑶话中的沉重，一时间也不敢开玩笑。
“姐姐觉得，四品京官厉害吗？”靖瑶突然问道。
“挺厉害的吧。”宫紫商想了想说道，毕竟是京官啊。
“六年前，佥都御史家的嫡长女惊了马，被驾车的车夫在街上拉了一把，回家后，佥都御史杖毙了车夫，砍掉了那位小姐被拉住的右手，以此证明那位小姐的贞洁，那时她才10岁。”
宫紫商倒抽一口凉气。
靖瑶接着说“所有人都说那位御史大人做得好，但那位小姐因为失去了右手，无人求娶，为了同族姐妹们的婚事不受影响，及笄后便绞了头发做了姑子。她今年，也不过16而已。”
“五年前，安王府的赏花宴，安王府家的庶女惹了嫡姐不快，被她的嫡姐带着朋友扒得只剩一层里衣后丢进了荷花池里，差点没了半条命。但是后来这件事传出去后，便成了庶女不知廉耻，第二天，那位姑娘就悬梁自尽了，她那时还没有及笄。”
“四年前，和淑郡主回京途中路遇山匪，在山里躲了一夜才等来救援，结果回京后，数位御史上书说郡主贞洁有疑，郡主不堪受辱，自刎而亡。那是郡主啊，是皇上亲妹妹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她死的时候也不过才17岁而已。”
“四年前，天阳一个王姓商户家的姐姐与我交好，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长得也很漂亮，及笄后求娶的人不断，她父亲宠爱她，想多留她几年，便没有许配人家。直到她被镇国公家的小少爷看中，想纳她为妾。那位小少爷不学无术，是天阳有名的纨绔，后院里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谁想嫁给这样的人。那位姐姐拒绝后，她勾引权贵的谣言便传遍了天阳城。”
“其实比起宦官世家的女子，商户女子和江湖人士地位虽然不高，但还是比较自由的。不过这个谣言一出，且不说周围邻居的闲言碎语，就连知道实情的她的父亲都骂她不知好歹，连夜把她打包送进了镇国公府。王姐姐撑了三天就去世了，死后尸身被丢到了她家门口，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了，我去看了一眼，做了半个月的噩梦，看见她，我就觉得像是看见了以后的自己。王姐姐死后，他父亲嫌她晦气，用一张草席裹着把她丢进了乱葬岗里。我派人偷偷去找过，但乱葬岗太大了，没有找到。她死的时候，才19岁，和我如今一样的年纪。”
说到这里，靖瑶停了下来，医馆里也陷入了一片死寂。别说宫紫商的脑子炸了，就连多年在外行走的宫尚角都听得遍体生寒。
“这样的事在天阳还有很多。在天阳，一句话，就能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所以姐姐，你知道，如果昨日我的寝室被侍卫闯入这件事传到天阳，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宫紫商惊恐地看向靖瑶，靖瑶笑着落了泪“如果我的家人护着我，可能会变卖家产带我去其他城镇生活；差一点的，就是和那位御史大人的嫡长女一样，绞了头发做姑子，或者被随便许配给一个人做妾，起码也能活；最差的，就是在进家门前便被缢死，以免有辱门楣。然后一张草席裹尸，丢进乱葬岗，和王姐姐一样。”
“可是我已经没有护着我的家人了。我是随母姓的，父亲是入赘进来的，但我生母早逝，父亲在母亲过世后不久便娶了继母，家里早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或者说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接管黎家，若这件事传回去，我必死无疑，连棺椁都不会有，只能去乱葬岗里做孤魂野鬼……”
“别说了别说了。”宫紫商心疼地抱住靖瑶“我们留下，我们留下啊。我去帮你跟宫子羽说，不会让你再回去了。”
“姐姐，我没撒谎，这些事情，你去天阳城打听，甚至去天阳周边的城池打听，都是人尽皆知的。”靖瑶也抱住了宫紫商，哽咽地说“自从四年前王姐姐去世后，我夜不能寐，便带着母亲给我留下的心腹离开了天阳，四处行商，日子过得漂泊，但也轻松。不过一年前，随着我那位异母弟弟逐渐长成，父亲和他便趁我生病不备时夺了我的权，是我无用，护不住母亲留下的心血，那些心腹死的死走的走，我也被软禁在了后院里受继母磋磨。这一年我过得生不如死。”
宫紫商心疼的不行，她自小生活在旧尘山谷里，最大的不开心便是父亲的不在意和明明身为商宫宫主却没有应有的权力，她觉得这样已经让她很难受了，结果和靖瑶的经历一比，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