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工们看着堂下声势浩大的群众,自顾自地瑟缩在一团,不敢看堂下那些人。
他们都躲在魏鹄身后,挤在公堂一角,怕得瑟瑟发抖。
魏鹄自觉挺身而出,想为他们说话,案桌前的魏政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
“先别说话。”
魏政此刻脸上不再是慵懒和调侃,反而带了些正经。
这份正经鲜少在他脸上出现,一时间显得他的气质变得冷若冰霜。
就像此前洒脱不羁的壳子化了,现出里面的坚冰。
魏政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金工,缓缓开口:
“是你们干的吗?”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金工们没有人敢跟他对视,更没有人敢开口。
魏政却很耐心,一个个地端详着他们。
他看向站得离魏鹄最近的金工:
“是你干的吗?”
那金工怯生生地挪开了视线,不敢回话。
魏政又看向旁边的金工:
“你干的?”
这位同样是低着头,只想往后缩,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徐良挺起胸膛,语气带着自上而下的得意:
“王爷,你看他们一个个做贼心虚。”
“你别说话。”魏政看都不看他,语气凛然。
徐良一滞,被魏政的气度所震慑。
魏政依旧在看着那些金工,每个人都看过,也都询问了一遍,没有人敢回话。
“怎么?你们连是不是自己做的都不敢说吗?”
他的声音又大了一倍:
“我问你们,是不是你们做的?”
一时间,整个公堂鸦雀无声。
没多久,一道如蚊蚋一般的声音响起:
“不是。”
已经有几个金工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魏政眼皮微阖:“大点声。”
“不是!”其中一名年纪稍小的金工红着脖子说道。
魏政表情这才像是春雪化开,嘴角含着淡淡笑意:“其他人呢?”
“不是。”
“不是!”
“不是我们做的!”
一开始声音很小,但渐渐地越来越大,不断有新的声音加入进来。
就连那些平常把明哲保身挂在嘴边的老金工,也在这个气氛的鼓舞下嘴巴嗡动。
一声一声响彻公堂。
也意味着他们不甘心再受人拿捏。
他们的声音一出,堂下那些群众忽然就惊住了。
徐良的脸上尽是轻蔑,这些下等人即便鼓足勇气喊出来又有什么用。
魏鹄此刻明白,这些金工们向来是依赖他人习惯了,一开始是奚瑞,后来是他和张楚捷。
事事都等着他人出头的话,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扶着他们,父亲此番是想叫他们自己立起来。
魏政好整以暇地看着魏鹄:“说话。”
魏鹄向前一步:
“父王,溃堤一事元凶并非奚瑞和这群金工。奚瑞所进之砂石是好砂,后来遭人替换了。”
“证据。”魏政下巴微抬。
李立清把一个大的铁皮箱搬到堂前,掀开箱盖,里面放着厚厚一沓账本和单据。
“这些是奚瑞死前藏起来的账单明细,上面明明白白记载了砂石的进货情况,用的都是好材。
“我这里还有一份朝廷向江东商户秘密购入大批质脆金砂的单据,是赵胜会长之子赵桐拼死拿到的,他还差点因此命丧黄泉。”
魏鹄把两批单据都呈到堂前。
魏政扫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这批金砂是让朝廷中人给换了?”
“正是。”魏鹄的话语掷地有声:
“河道总督万方、布政使徐良私自将奚瑞所备的材料掉包,中饱私囊,侵吞朝廷拨款,将罪名推到奚瑞身上,再杀人灭口。
“这批金工全都是见证堤坝建设的证人,他们差点被两个贪官以清山、通缉等名目灭口。
“两大蛀虫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导致生灵涂炭,当诛!”
堂下围观的群众一阵哗然,怎么会此事竟牵连到万方和徐良身上?
他们之前明明还拿钱出来补贴受灾者家属,也深得民心。
若世子说的真是实话,那真是绝世大贪官。
据说此次朝廷拨款有好几千万银两,国库都掏了不少出来。
莫非真进了两人的口袋里?
如此大的贪腐怎么可能瞒天过海?
大家都觉得世子是在痴人说梦。
徐良轻蔑一笑:
“世子,你想单凭几张伪造的字据就把罪名扣到我和万大人头上,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王爷,我要求当庭查验字据真伪。”
魏政点头:“准了。”
蒋丰带着一位师爷从殿后走出来。
师爷立在堂前,朝王爷行礼后,拿出放大镜来仔细比对官印。
他从各个角度仔细查看,其实都不过是为了做戏。
他本来就是从万大人门客中出来的,而且徐大人早就打点好了。
今日之后他会拿着大笔钱去别的省府隐姓埋名,娶三两个美娇娘,余生舒舒服服。
师爷见着演得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却被柳明臣抢了先。
“王爷,微臣有一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