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继业看着对面逼迫而来的乞活军,心中的怨毒如滔滔江水倾之不尽,要不是因为这些人将他一家人赶出了庄外,他的安娘他的女儿断不会死。
丁继业自始至终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从来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越来越偏执,将他的不幸遭难全部推给了乞活军,推给了陈诺。但是看到乞活军结阵逼来,丁继业更是胆怯,他原先是乞活军中的一员,他十分清楚乞活军平日的训练战力,远不是其他“有苦的”所说的是豆腐渣官兵。
他怨毒向后瞅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裴民安等人,当日庙间那事他已经让裴民安众匪所不喜,认为他丁继业与他们不是同路人。丁继业他这个“有苦的”的身份还是裴民安特意挑选的,目的很明显,是让他当最先去死的炮灰。
丁继业眼中厉芒闪过:“你们不忍就被休怪我不义,想要我去做炮灰,看谁也死……”
……
“落盾!准备作战!”总内传下命令。
虎——虎——虎——
大盾重重落下,密密结成一排盾阵,与此同时刀盾手们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火器兵上前准备!点上火绳!”说话命令之人是四总把总蓝田,与此同时火器兵各队官也都纷纷大喝,招呼着自己队内火器兵有序上前。
四总、五总各有两队火器兵,合起来有两百余人,铳兵们以总为基数列成两排,纷纷点上火绳准备作战。铳兵们早前作战之前就定装弹药装填进铳管之内,战时只需要点燃火绳,瞄准扣动扳机即可。
哗哗之声响动,铳兵们随着各级军官调动前进,看他们装扮,除了内村红色鸳鸯战袄,外间穿着的是青色齐腰罩甲,罩甲厚而沉重,却是棉甲。
火器兵乃是乞活军兵种中少有的全部披甲的战兵,棉甲重二十斤,乃是三层棉花槌平薄片晒干反复干透一层,内有棉衬,夹于袄内,外间有密密泡钉固定镶嵌。棉甲是罩甲样式,齐腰及膝长度,方便铳兵装填弹药和跪姿开铳。
铳兵装备的棉甲可放普通弓箭五十步外抛射,有着出众的防护力。
两百多名铳兵分成三排依靠进盾阵遮蔽视角之内,他们有右边背着放置纸壳定装弹的油布包,左边背着椰瓢袋,两包用腰间皮带扣着。
腰后侧屁股位置还别着一把解首小刀,还有两根火折子就塞在右侧油布包侧边的铁筒子内。第一排铳兵将蹲在大盾最前面,将黑黝黝的铳口探出了两盾之间的缝隙处,手指轻轻挨着扳机瞄准着外面的射杀目标,静静等待着命令。
静得出奇……
乞活军阵内只有新兵们粗重的喘气声,好在他们旁边还有老兵,看着老兵气定神闲的样子,新兵们心理压力大减。
阵外的匪徒们开始发起了进攻,冲锋的脚步越来越快,匪徒后面的大鼓急促擂动起来,匪徒怪叫呼啸不绝,潮水一般涌来。
已经冲到了七十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到达了弓箭最佳抛射距离,匪徒们中的弓手张弓搭箭急射起来,上百支的箭矢凌空疾射而来,只听得乞活军大盾牌“笃笃”爆响,暴雨一般。偶尔弓箭越过盾牌射向火铳兵,中箭的铳兵们也无所谓照旧保持瞄准姿势不动。
因为有棉甲保护,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已是无力,或是歪歪斜斜插在铳兵身上,或是铳兵轻轻一抖就将身上的箭矢抖落下来。
匪徒们越冲越近,但是乞活军依旧静悄悄,面对惊骇涛浪照旧如礁石一样兀自岿然不动。
匪徒们以为官兵胆怯,士气大增尖声怪叫着向前冲,其中尤以为前面领头的几个“有苦的”最为卖力,只有丁继业这一个“有苦的”慢腾腾在他们后面缀着。
丁继业远远观测着他与乞活军军阵的距离:“六十步了……”
到了这个距离他猛地半蹲在地上,因为他听见乞活军阵中一声嘹亮的天鹅号声,听到这个号声,曾为乞活军的丁继业身体因激习惯性的颤抖了一下,天鹅号声对乞活军的影响太大,令行禁止皆出这个小号之中。
天鹅号声刚落,随后一片震耳欲聋的爆响,滚滚白烟笼罩着乞活军的盾阵。
丁继业就听见前方一大片声嘶力竭的惨叫,血水雾潮在空气中弥漫一片,众多的匪徒翻滚在地,其中有三个“有苦的”也中了弹,他们是被铳兵优先选中的目标。
丁继业认识他左前方那个“有苦的”,他是“一斗米”手下的悍匪,他昨日还和这个好汉伙同虐杀了好几个乡民,这匪身上创伤缕缕,以硬汉自居,经常身上被劈上几刀也毫不在乎。
但是现在他被铅弹击中了肚子,发出了非人的惨叫之声,哭叫着,嘴里无意识哀求着,他伸出了沾满鲜血的双手向丁继业求助着。
丁继业脑海一片空白,他在乞活军营中也见过铳兵训练打靶,也经常看得痛快叫好,现在身份换了他成为了乞活军的靶子,在这种惨烈情景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乞活军火器真实凶猛的威力。
丁继业心中万幸,得亏他知道乞活军是进入六十步射程开火,做了心理准备。不过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对面乞活军有是一声尖利的天鹅号声。
伴随着天鹅号声,齐射的排铳再一次轻易收割着匪徒们的性命,两阵排铳后他们齐刷刷倒下大片,有近七十名匪徒扑倒进了血泊中。
匪徒们面如土色,停滞不前,甚至有好多人想要回身逃跑,排铳彻底摧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这种打击实在太可怕。
就算是贴身肉搏鏖战,虽有伤亡但是靠着时间慢慢累积起来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瞬间就杀伤他们这么多人。
丁继业壮着胆子抬头左右观望着,他忽然发现了一直在他身后的裴民安,这老小子居然还没死,此时的裴民安脸色煞白,两腿颤抖着,裤裆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