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活军向西行军,在睢州逗留了一日,袁时中等人为流贼时曾经在豫东附近活动,睢州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袁时中等人建议在睢州城北涧岗集建议乞活军的屯粮转运点,涧岗集虽处于平原,但是经过经营打造已经是个防御极强的堡垒。
只要在涧岗集驻守强兵,多挖壕沟陷阱,就不必担心流寇机民的劫掠。
留下一队兵驻守后大军继续行进,目标是西北方向的开封,正直向西行军不日就能到达新郑和登封,然而那里有李闯的大批流贼活动。
在新郑以南的襄城附近更是流贼主力,一头猛子扎进去,陈诺自忖即使他乞活军战力强劲那也白瞎。
当先乞活军最主要的目标是与河南总兵陈永福的豫军会合,接着与陕西孙传庭所率的秦军主力会师。
然而继续往西北方向走,乞活军的行军速度越是拖慢,尤其是乞活军大多数骡马战车行军,这更加拖累了行军的速度,一日只行四五十里。
去年九月,黄河决堤整个开封城水淹,全城三十七万人存活下来不足两万人。
《汴围湿襟录》中有记载,有两个姓郑的屠户,乘局势混乱,公开在城中拉杀老弱百姓,“如屠猪然,解肢剖腹,立锅煮熟以卖。远处之人,架筏来买。由此可见,汪洋里的开封城之凄惨程度可见一斑。
更重要的是溃水进入涡河,涡河水位高涨两丈,开封东南六七百里处尽成水乡。
溃水带出黄河淤泥泛滥,整个开封东南尽皆成为黄泛地,百万百姓受灾。乞活军行进在官道那也是淤泥泛滥,马骡战车行驶很是困难。
整个开封黄泛区淤泥遍地,草长数尺,野狼千百成群,却不见一个行人百姓。在这里,就连逃荒的饥民都看不到,成为真正的无人区。
据后世史料记载,开封决堤后,豫东南绝人迹足有三年。
风儿在赤黄的平原上卷过,带着黄沙和枯叶迷人双目,口鼻呼吸之间只有河水腥臭的味道,尽显荒凉。
最开始行军的乞活军士气高涨,他们越往河南深处行走,气氛越是消沉和压抑,一路之上目睹此等惨状,每个人的心脏都被狠狠抽动着,似要被抓出来。
乞活军中九成九的将士们都是饿过来的,包括主将陈诺,他们十分清楚饥饿究竟何等的滋味,感同身受。
饥饿让人丧失了理智人伦道德,百姓们从吃树皮、草根,再到土石,最后发展为吃人。每每看到河南这等惨状,乞活军的将士们心中都会暗暗庆幸,幸亏他们加入了永安城。
他们和家人不会成为路边一具具饿死的枯骨或者成为了他人口中的吃食,在永安城中,他们能够吃饱饭,这已经是极大的幸福了。
大军途径开封城并不入城,开封城已经残破不堪,开封作为河南省会,府治所在,当地的官府机构几乎荡然无存。
原河南巡抚高名衡自开封决堤后就逃亡到了沂州,辞官在家,清兵入寇破沂州城,其抗清身死。
后朝廷擢王汉为右佥都御史,代为巡抚河南,岂料叛将刘超造反,王汉今年正月也中炮身死。
继任河南巡抚的右佥都御史秦所式也于二月早早逃亡,自此河南巡抚之位彻底空悬下来,河南各层官府机构已经无法正常运转,朝廷丧失了对河南控制。
……
开封城北,延津县。
延津县地处黄河北岸,河水滔滔阻隔了与黄河南岸的战事,因此并被受到流贼屠戮铲城。即使如此,延津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年大旱蝗灾,加上官府苛捐杂税,延津县原编户口一万五千多户,到了此时已经死绝了七千多户,逃亡了六千多户,只剩下了四千多户,不到两万人。
对延津县百姓们而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这个月县城来了一支从黄河南岸溃退下来的败军,这支官军领头的是现任河南总兵官陈永福。
陈永福向延津县官府讨要行粮,延津县穷得叮当响哪里还能拿得出来粮食,城外的官军可不管这些,他们打进城打跑了县令县丞,进驻了延津县城便开始挨家挨户收刮粮食物资。
哪怕这支官军并没有奸淫杀戮百姓,只是劫掠,可是这对可怜的延津县百姓们无异于是往死路上逼。
延津县衙,残破经年未修的开堂大厅内,河南总兵陈永福大刀金马坐在胡凳上喝着米粥,米粥虽然不浓稠却也十分香甜。
陈永福唏哩呼噜大口喝着,满头冒汗,喝到最后更是沿着大海碗的碗沿舔了一圈,直到碗底锃光瓦亮他才意犹未尽放下碗。
看着父亲似乎没有吃饱,一旁陈永福的儿子陈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干硬的面饼递了过来道:“父亲我这里有个饼子,你吃了吧!”
陈永福闻言眼中流露出暖意,蒲扇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后脑勺道:“我儿有孝心,为父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你吃吧。”
陈德张了张嘴,眼中一阵酸涩,他气愤抱怨道:“卫辉府的潞王说是要给我们行粮,到了现在还没有音信,还有山西方面的潞安府,朝廷早已明令下旨让他们给我们河南官军供粮,潞安官府那群王八蛋百般推脱说是粮道不通,让我们河南官军去山西迎粮。”
陈永福深深叹息一声,满是无奈,他们河南官军苦哇,去年五月被流贼围城困守开封直到了九月。随后他便率领落汤鸡的溃兵们向黄河北渡,在开封府北周围州县游荡取粮。
朝廷虽有供应但山高路远只能是杯水车薪,临近的卫辉府大多是潞王的属地,潞王府家大业大十分富饶,陈永福有意率军到卫辉府乞粮,却会潞王派人阻拦,潞王害怕陈永福的部官军袭扰他的属地,只是承诺会供应粮食,直到了现在都没有兑现。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