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来了一位神秘客,头上戴着帷帽,怀中抱着紫貂。
每日都在醉仙楼点二两银子的酒,独坐东栏角,听说书人绘声绘色讲些异闻趣事。
一日,讲那玉衡郡主修仙成妖,采阳补阳,以花魁之名魅惑少年公子,荒淫无度,令王室颜面荡然无存。
一日,讲郡主仗国主东君之势,妖言善妒,灭太史和司寇府满门,当下人人得而诛之。
一日,讲当今国主秉公无私,废郡主东君之位,将其驱逐出瑶光,永不提郡主之名。
一日,讲王上防微杜渐,与北冥御妖神荼盟定秦晋,结百年之好,合计驱妖之策。北冥世子住进宫中已有月余。
一日……
巽泽总是静静听完那些类似话本的污蔑,每次都给说书人二两银子的打赏,坐在东栏角,最为引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说书人的这些大戏是应他的要求而讲。
但他只是帷帽遮面,怀抱紫貂,淡淡饮酒,不与任何人言谈,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峻,仿佛一旦触及这人周身一丈,就会死于非命。
入瑶光以来,他听得最多的便是吃客们咬牙切齿的谩骂讨伐之声。
他已身败名裂,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至于是为何,说书人已经讲得一清二楚了。
巽泽不屑辩驳,像个吃瓜看客,更不想被人认出高叫喊打,故而遮面。
除了喝酒,好像也只能喝酒。
“世子,醉仙楼人来人往,我们贸然进去捉妖,倘若弄错了?”
酒饮到一半,凭借高深的修为,巽泽已听到楼外有人谈妖。
“不会错,与上次那个味道分毫不差,醉仙楼小二说过他待在里面很长时间了。”
“是上次那只?可是上次瑶光国主还说……”
“正是慕容的意思,让我寻到踪迹,务必抓住这只妖,届时抽取魂魄。”
听到慕容二字,巽泽握盏的手立时顿住。
清酒透亮。
巽泽注目着盏中酒液,唇际浮起一丝自嘲的笑。
紫貂眼睛明亮,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缩了缩脑袋,钻入巽泽怀中,躲了起来。
“就是他,莫言,动手。”
与此同时,酒中倒影划过一道银芒,顺着巽泽的眼眸扫来。
束妖银索!
妖?荒谬。
巽泽冷笑,探手。
仿佛一股微风吹过,莫言心中莫名一动,几乎是出于瞬间的想撤回银索。
可比瞬间更短的是刹,刹那之际,他已不能动弹,被巽泽虚空扼住了咽喉:“扫我酒兴,莫不是想死。”
莫言脸色已大变:“公子,此妖非彼妖,快走。”
“莫言。”沐莬岂能丢下莫言不管,然而甩出的银索竟凝固在半空,他的惊诧也凝固在脸上。
按理说,束妖银索专制世间妖物,即便妖物修为强大,被束妖银索的灿烂银芒一照,也得修为减半,瑟缩一团。
世间万物都有天敌相克,好比老鼠遇上猫,别说挣扎,连逃命都忘得一干二净。
眼前这人身上分明有妖气,却在咫尺瞬间,令银芒黯淡,取人性命如捏死蝼蚁。
不惧束妖银索的妖,修为之高,沐莬连一指之力都无法抗衡,却是何等的可怕?
月前那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擒贼先擒王,借小公子的命一用。”巽泽冷冷弹盏。
酒盏飞出,重击沐莬前胸。
十道剑气,宛如瞬间布满周身,沐莬痛苦至极,瑟缩着倒了下去。
“你别伤我家公子,要杀要剐取我命就是。”莫言大惊失色,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挣脱不得,只能失声痛呼。
保护不了少主,他也得偿命。
“一命换一命?可你的命,本公子不稀罕。”巽泽目无表情道,“但我稀罕另一人的命。回去告诉他的一人之上,拿二两银子来交换,三日不到,问剑问鼎阁。”
腕中劲气顿发,将莫言打出醉仙楼十丈外。
巽泽看着沐莬,慢慢浮起一抹讥笑,“他选的人,还以为有何等过人之处,没想到是个憨货。”
沐莬气极:“士可杀不可辱。”
倘若来日真有让阿黎入眼之人,必也是有着非常人之过人之处,真有这般妙人,我倒也想见识一下,他好还是我好。
“辱?”
讥笑迅速归为冰冷,巽泽缓缓踏上一步,刺鼻的血腥气倒灌而出,沐莬脸色几乎变成了白纸。
桌上,是一本古老泛黄的书籍。
里面有仙,人,妖,冥各界轮回记载,慕容黎要找的神秘术法,是如何从人身体中剥离妖的灵魂,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古籍是沐莬奉上的,而要将巽泽身体中紫貂的灵魂抽走,修复巽泽的灵魂,只有北冥神荼所修炼之法才能办到。
然北冥此等秘术,非家族之人不传。
慕容黎应了北冥国主国书中的亲笔书信,召世子入宫,不管外界谣言纷乱,只想借助北冥秘术抽走妖的灵魂,换巽泽完整归来。
也答应,北冥有难,必派兵相助。
任何一切的结交,都只是手段,他,唯独不能没有巽泽。
古籍下是他的生辰贴,自发现花魁为妖以来,他都没有打开。
巽泽是灵山的仙徒,曾告诉他生辰贴的立誓规则,一旦签定,绝无法更改。
除非,有一方薨逝,字迹自动抹去,才能解除道门的那破烂规矩。
慕容黎拂上生辰贴,猛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