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方才见附近无人,便想尽快离去。
怀里揣着刚换的钱,司晏的心总算踏实几分,她看着黑暗一片的天空,不由加快脚步。
哪里的乞儿最多,如果是问庆阳县的当地人,他们必定会回答——老庙附近的众生街。
即使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乞丐,也有高低等级之分,那些经验丰富的乞丐大多位于乞丐群体的上层地位,而新来的乞丐则不免要受一番欺压。
北子恨透了这该死的规矩,却没有抗拒的能力,为了保护弟弟,他不得不把讨到的大部分东西上交给老乞丐孙头,才能和弟弟得到在老庙遮风避雨的位置。
而他的处处忍让,换来的竟是变本加厉的伤害,那些人居然趁他不在时欺负他弟弟,把他弟弟骑在身下,用鞭子抽着弟弟往前爬。
他碰巧今天早些回来,没想到遇上这样一幕!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北子冲了过去,和那些人扭打在一起,弟弟见是哥哥,想要过去帮忙,却被旁的人一脚踢开,左腿传来钻心的疼,他几番挣扎也没能站起来。
北子一边和别人打斗,却也不忘注意弟弟的情况,见弟弟卧倒在地,心里生出几分不安,那些人见他分神,趁机把他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
正在此时,巷口附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官差来了”,带头揍他的人撇撇嘴,收住脚,立刻招呼同伙火速撤离现场。
北子已经顾不上自己浑身的伤,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想去看看弟弟的情况,额头淌下的血模糊了视线,一个没站稳,又一次倒在地上。
站在巷子口的司晏打了个喷嚏,待里面的动静彻底平静下来才慢慢进去。
司晏猜想这一带必定治安不好,可也没料到自己一来就遇上了群殴事件。
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到那个男生把弟弟护在身后的样子,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装作遇到捕快出声叫喊,吓跑那些施暴的人。
巷子不深,有光亮从两端照进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身边有一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跪趴着,伸手轻轻晃动那人的手臂,嘴里带着哭腔:“哥哥,哥哥——”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充斥着司晏的鼻尖,她估计躺在地上那人应该伤得不轻。
“在这儿等我片刻。”一阵陌生而清亮的声音传到北子耳边,那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莫名的从容,他觉得似乎伤口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不知是巷口的灯光太暗,还是黑夜过于浓稠,他连弟弟的脸都渐渐看不清了,最终,陷入深沉的混沌…
当北子再次恢复意识,却是在一处温暖明亮的地方,他虽然没来过这里,但根据房间的布局和整个房间洋溢的浓重药味,也能推测出这里是医馆。
一位郎中打扮的人打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穿蓝灰色衣服的少年。
那郎中见北子醒来,便朝司晏点点头:“看来应该并无大碍,老夫得去出诊了。”
司晏顺手拿起凳子坐下,不管少年的表情,径直说道:“我路过巷口,见你弟弟和你满身是伤,我找伙计把你们送到医馆,替你垫了医药费。”
听到“弟弟”二字,北子神色一变,正要询问,司晏继续道:“你弟弟只是腿脱臼,已经接上了,在靠墙的那床休息,”司晏朝指了指右侧,“你别乱动,大夫说你这几天需要修养,不然伤口会更严重。”
北子顺着司晏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弟弟正躺在床上,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被洗得很干净,露出的睡颜乖巧恬静。
此时的北子才总算放松下来,他回过头想向司晏道谢,司晏却率先开口:“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你在这儿好好养伤,等五天过后,我会再来这里找你。”
司晏的语气很平静,但配上一张稚嫩的脸庞,总少了几分威慑力,北子咽下想问的话,点点头:“你放心,你救了我和我弟弟,我定会报答你。”
司晏勾了勾嘴角,慢慢拉近与他的距离,最后俯下身,一股清浅的呼吸擦过北子的耳朵,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生出细微的痒意。
那人的话把他拉回现实:“放心,药钱我已经打好欠条,”她顿了顿,“整个医馆可都是我的证人。”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北子却并没有生气,他目送司晏掀起帘子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那时巷子口的惊呼声与方才耳边的声音重叠,如果不是这人出手相救,他或许早就丢了性命。一想到弟弟会一个人在世上受尽欺负,他就一阵后怕。
医馆的床软硬适中,连棉被都散发着丝丝药香,北子自己都记不清上一次睡在温暖的地方是什么时候了。
窗外月光皎洁,像方才那少年神情那般冷清,那人走得着急,也怪他一时大意,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只希望那少年不要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