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皇家的人,手上握着对旁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向来不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在他们眼中,人只分“自己人”和“可以除掉的人”。只是可以除掉的人里面还分“可以随便杀”和“不能随便杀”。
不能随便杀的这列人里,只要花些心思,找到对方的破绽,也是能杀的。
裴鸢便是在“不能随便杀”名列中的“可以杀”。若是他的回答有半点偏颇,他丝毫不怀疑,这两个人会达成“共识”,给自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裴鸢思索了片刻,道:“鸢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回答不可谓不巧妙,毕竟在场两位殿下呢,问哪位殿下都行。
而且淑仪为难他,也是故意做给太子看的,自然不会让太子问出这个“殿下”是谁,不然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皇兄,本宫的人,本宫会亲自赏他,用不着皇兄费心。”
太子冷哼一声,终于从淑仪的手中抽回袖子,拂袖离开。
“太不要脸了,当着本宫的面挖人!”
淑仪呸了一声,紫苏为她递上湿手帕擦手。
淑仪擦完手看向裴鸢,“看见了吗,太子若是真的想招揽你,就不会对你起杀心了。”
裴鸢心想,你方才也不遑多让啊。你的杀心可不比太子少。
随后,淑仪像是洞穿了裴鸢的内心,又安抚道:“你放心,本宫一言九鼎,可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情。只要你好好办差,该赏赏,该罚罚。
而且啊,今日你也看到了,站在太子身后的人和站在本宫身后的人。换句话说,太子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本宫是真的缺人,你若是敢背叛本宫,本宫定然是第一个对你动手的人。”
裴鸢:“......”说不清你是在安抚我,还是在威胁我了。
“再过两日,我们就回京。”
淑仪身为皇上身边的秉笔公主,不需要随其他皇子那般在猎场待二十天。她来也是和皇上一样,走个过场,顺便让裴鸢出出风头。
若不是为了让裴鸢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印象,这趟行程她都不乐意来。
“就开考那天回京吧。”淑仪将剩下的半只兔子递给裴鸢,“都准备好了吗?”
裴鸢接过串着兔子的木枝,点头道:“都准备好了,殿下回去直接看热闹就行。”
“好。”淑仪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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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开考当日,所有学子天不亮就在考场门口等着检验进场。
裴茗也是其中一名。
洛氏和柳颜欢也早早地起来送他,不过只是到府门口。
要不是裴茗不乐意,洛氏铁定要送到考场门口才肯罢休。
至于一边的裴焕,全家人可没有人觉得他能考上,自然将他冷落在一边。
裴焕也不气馁,高兴地从柳颜欢手上接过红包,转身上马车。
送走了人,柳颜欢打算回屋睡个回笼觉,却被洛氏拉着听她念叨这个念叨那个。明明是裴茗考试,她却比裴茗还焦虑。
柳颜欢很是不耐烦,借口府上有事等着她去处理,赶紧回了秋茶院睡觉。
明明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洛氏那么爱裴茗,却看不到其他的几个孩子?
裴鸢参加春狩正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裴焕才子青年,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得不到母亲的一点关注。
而裴茗,一个人独占了洛氏所有的偏爱。
这个问题,柳颜欢前世没明白,今世也不想明白了。这就是命吧。
春闱共有三场,一场考三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号子里,并不能出来。
科举在这个时候是最公平的,不论是世家公子,还是寒门学士,他们都要挤在这个仅供一个人转身大的空间里,创造不同的未来。
随着所有考生进场,监考官员喝唱落锁,为期九天的炼狱生活开始了。
柳颜欢睡完回笼觉起来,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个人,吓得一脚将对方踢下了床。
肉体接触地面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在门外守着的紫菱翻了个大白眼——活该。
“我刚从猎场回来,想睡会儿。”裴鸢吃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几天在猎场,每天都骑马打猎,消耗不是平日的训练能比的。就算他年轻气盛,但也累得不轻。
“你又不是没有自己的院子!”柳颜欢骂了一句,起身用脚踢了踢还在地上装死的裴鸢。“起来,滚回你院子里去睡!”
“让我睡会儿,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去看看。”
裴鸢嘟囔着,爬起来就钻进了柳颜欢的床上,抱着她的被子不撒手。柳颜欢气不过地伸手去扯自己的被子,奈何裴鸢就跟座石像似的八风不动。
柳颜欢累得喘了两声粗气,抬起脚在他背上踹了两脚,那力道在裴鸢身上只能说是挠痒痒。
裴鸢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她,“继续啊,我这几天骑马骑得背都僵了,给我捶捶。”
柳颜欢撒手不干了,自己怎么能和这家伙比脸皮厚度呢!
紫菱进来伺候柳颜欢穿好衣裳,“管事婆子们都来了,夫人要见吗?”
柳颜欢蹙了下眉头,“不是说了,没有要紧事可以不用来吗?小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什么事都要问我,我还真成管家婆了。”
“那些婆子在太太手上过来的,就连今日买多少斤的菜都要来问上一句。”紫菱给柳颜欢打理好发髻,看了看屏风。屏风后的床上睡着个大男人,她想想都胆战心惊。
“爷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