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擦着柳颜欢的脸砸在车厢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未阖上盖子的瓶子被反弹出去,里面的油溅了柳颜欢半张脸。
柳颜欢用帕子擦了擦脸上溅到的眼油,声音颤抖道:“没事,我方才不小心打翻了热水。”
车厢外的车夫不做他想,继续赶路。
车厢内的柳颜欢一言不发地开始落泪,对面的裴茗捏紧了双手,迟钝的思维让他缓缓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
裴茗的心底涌出深深的恐惧,自己方才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柳颜欢发脾气了?
“我......”裴茗声音发颤,他混乱的思维已经没办法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连身子都在颤抖。
柳颜欢两眼垂泪,声音无不可怜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爷生气了吗?”
“没有。”裴茗咬紧了后槽牙,他伸手捶了下车厢壁。“回府,快点回府!”
柳颜欢心中冷笑。
宁州眼油的副作用之一,戒断会出现暴躁易怒,情绪不受控制的症状。
她面上委屈,默默不言地用帕子将洒在身上的眼油擦干净,越是不语越显得她无辜可怜。
心里却在想,裴茗,你要看着你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就像前世你点点将我榨汁吸髓那般。
裴茗考完回来是大喜的事情,洛氏早早让人准备好了鞭炮,只要一看到马车就开始放。
柳颜欢的马车一进巷子,洛氏便收到了通知,忙到门口来接人。
红色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车厢内的裴茗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捂着耳朵双眼猩红。
“滚出去!滚!!!”
柳颜欢冷眼看着他发狂,一言不发地起身下马车。
她也蛮害怕和裴茗待在一起的,万一自己受伤了怎么办?
洛氏见柳颜欢下车,裴茗迟迟不下来,等鞭炮声一结束,就走到马车边。
“茗哥儿!怎么还不下车?快下来,娘给你准备了热水还有大餐!”
洛氏叫喊了两声,车厢内的裴茗似乎终于缓了过来,对车夫吩咐道:“直接进府。”
车夫听到这个吩咐,先是一愣,然后看向洛氏。
洛氏脸上的喜悦瞬间僵住,她表情扭曲了两下,对车夫骂道:“没听到大爷的吩咐吗!大爷累了,还不快点将车赶进去!”
车夫忙不迭地将马车赶进了府中。
洛氏冷眼瞪向柳颜欢,“是不是你路上惹茗哥儿不高兴了!”
柳颜欢丝毫不退缩地对上洛氏的视线,“媳妇可是做了什么让母亲不高兴的事情,让母亲这么污蔑我?大爷不高兴也能赖我头上?许是爷没......”
“住口!”洛氏额头青筋直跳地打断柳颜欢的话,“少说那些晦气话!茗哥儿肯定能中!”
说完拂袖进了府,忙不迭地去关心裴茗去了。
柳颜欢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正好裴焕等人也到了。
“嫂嫂怎么站在门口?门口都是穿堂风,嫂嫂担心着凉了!”裴焕关心道。同样是在贡院里熬了九天,裴鸢也胡子拉碴,但精神很好,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我方才在车上和表哥说起今年的试题,我有信心我今年能考上!”裴焕握了握拳头,“肯定是嫂嫂给的红包起作用了!”
柳颜欢看着裴焕青春洋溢天真无邪的脸,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对这少年的惋惜。
如果没有洛氏这样的一个母亲,也没有裴常胜那样的父亲,哪怕他是出生在平民之家,过得也要比现在幸福吧?
包括裴鸢也是如此。
“那到时候要讨小叔一杯高升酒吃了。”柳颜欢笑道,旋即道:“等会儿吃饭你可不要对你母亲这么说,今日你大哥状态不好。”
裴焕眸中闪过一丝难过,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像是强颜欢笑了。
“我知道了,谢谢嫂子提醒。我赶紧进院子洗漱去,现在这副模样不成体统。”
与裴焕分开,柳颜欢回了秋茶院。到屋子门口,白昙忽然咳了一声,还咳得很是做作。
“白昙姐姐,你怎么了?”绿兰疑惑道,“你身子不好怎么不给自己抓副药吃,别将病气过给咱们了!”
“嘿!你这妮子说话真是不讨喜,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呢!”白昙一边骂着一边拉过绿兰的胳膊将她支开,“走走走,陪我抓药去,这里有紫菱呢!”
柳颜欢无奈地推开房门,裴鸢这家伙果然在屋子里。他伸着长腿,一手拨弄着茶炉里的木炭,一手摁着本柳颜欢随手翻了后放在茶几上的书。
“不是让你不要随便进我屋子吗?”柳颜欢蹙紧了眉头,关上了房门。“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裴鸢不爽地啧了一声,“你都去接别的男人了,我为什么还不能来你这?”
“呵!”柳颜欢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丈夫。”
裴鸢很不喜欢从柳颜欢口中听到这个词,但她说的又是事实。
“裴鸢,我再说一次,不要随便进我屋子。紫菱知道还不够吗?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让我浸猪笼吗!”
柳颜欢的声音太过于尖锐,甚至有带着恐惧的颤抖。裴鸢狠狠一怔,忙起身牵住她的手。
“我很小心的。”
“小心?你小心会让紫菱察觉到?会让白昙也发现?”
裴鸢根本没办法说出“他是故意的”这样的话,这只会让柳颜欢更加崩溃。
她方才说出“浸猪”三个字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那害怕的模样像是经历过一次这样可怖的遭遇一般。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