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懿家教授的课堂上,就出现了奇怪的风景,教室里往往只有一两个认真听讲的学生,而教室外面则密密麻麻挤满了旁听的学生,无论天晴下雨,他们都不能进教室一步。而离教室稍远的地方,则挤满了这些旁听学生的佣人书童丫环保镖等。
这些娇贵的少爷大多自带书桌和课本,不光要听,还要练,里面何教授布置的任何功课,他们全都要记下来,下课后,还得加班加点去完成。虽然,他们不用交作业,也没有人评点,但他们全都做得一丝不苟。
这样的学校,这样的老师,放眼天下,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哪怕外面挤满了二品三品大员的儿子孙子,哪怕这些二品三品大员有时候换了便装也悄悄前来听课,顺便看看自己的娃学得如何,这何教授依然视若无物,该怎么教还怎么教。下课后,如果二品三品大员要拜会他,也仍旧按礼节来,该施礼就施礼,该看茶就看茶,但要让这些高官子孙成为正式学生,依然门儿都没有,不管你送出多少金银,都没用,他不做官,那些金银,除了他自己的生活开销,其他也都开销到学生身上。至少这么多旁听生,不可能每天都上山下山来回跑,很多还住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州衙府衙,也没法天天跑。自然就会在山上住下,除了不能进课堂,这些学生在山上依然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有地方住宿,有地方吃饭,还有操场供他们玩耍。而且,旁听生还经常讨好那不多的几名正式生。经常向他们讨教,整个学馆的学习氛围,居然比很多大书院都好。神奇的是,除了正式录取的学生,每考必中外,那些旁听生中,十个有九个也能考中举人进士,而且在录取名单中排名也不低。
这样的后果,就是旁听生越来越多,整个高峰山也越来越热闹。除了蜀地的学生,不少外省的学生也慕名而来。
直到有一天,一身布衣打扮的树王爷也悄悄来到了高峰山上。他能成为正式学生吗?
陪同树王爷上山的,还有黄妃,也就是树王爷的妈。她也把自己打扮成了平民,身边还带了几个同样是平民打扮的宫廷保镖,只不过这些人,并不直接跟在母子的身后,而是前前后后,假装不认识地走着。事实上,你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更看不出他们的身份来。
何懿家先生上完两节课后,走出了教室。教室里只有三个学生,教室外面则有一千多人。按理说,这一千多人是围不拢的,毕竟教室并不大,就是坐满,也不过十来人。面积不过十五平方米,外面怎么可能围得下一千人呢?
何懿家没有管过这事,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的事。那么多达官显贵,可有的是办法,他们把小小的教室周围全都作了改建——以教室为圆心,四周一圈接一圈搭起了长条桌和长条凳,让谁在外面站几个时辰,而且天天如此,那就是钢筋铁骨他也受不了。而且教室除了屋顶,和必要的几根柱子,其他阻挡外面视线,阻挡何老师声音传播的墙壁、围墙之类,都已被拆除。如果你还无法理解,那就想象成人们围着一个大号笼子,看里面猛兽的情景吧。当然,还可以把这儿理解成看马戏。马戏大师就是何懿家先生。人们开头是平面围,后来,来的人多,围远了,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就有聪明的家长,直接带来一堆木匠,把围座向空中发展,便有了全球都罕见的立体教室,最上面坐的学生比坐在地面上的学生,有时候甚至高出一丈之外。反正,有梯子相连,大家的位置都相对固定,除非有的来得早的学生,学成之后,考中举人进士,就不再来听课了,他们留下的空位,自然迅速有人补了上去。
何懿家先生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知识分子独特的个性和气节。你们在教室外面怎么玩,他不管,但教室里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高峰山的土皇帝。
事实上,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在默许。毕竟,来这儿旁听的学生,都不是白听的,出的财物甚至一个比一个多。有些家长,甚至叫一百多人每人挑一担一百多斤重的大米上山来的。这样,山上不管学生来多少,都永远不缺吃穿。原来的道观房子又少又小,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个学生及其跟随呢?这也难不倒万能的家长,他们有的是钱和权,随时能派能工巧匠上来,稍稍平整一点的土地上,很快就能立起精致的小楼房,上下三四层,每个达官显贵的儿子都能住上豪华的房间,连安保人员的设施都能齐全。
何懿家也不管,他也管不了。这高峰山又不是他的,他也不过寄人篱下而已。你们想怎么修是你们的事,他只管教书育人,只管按自己的个性去生活。
直到他要回自己的寝室时,被黄妃和树王爷给堵住了路。之前,堵他路的几乎天天都有,而且最多时,有好几十起。似乎都是排着队来的,张家堵完,李家来,李家刚走周家来,有时候从厕所出来也会被堵。当然上厕所前也有人堵。他只能指指茅厕,然后说:“人有三急,本夫子不是神,也得方便完了,你们再来堵吧。”堵路的人便站到一旁,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说:“何先生请自便,你在我们心目中比大神还神,比大仙还仙。”何懿家摇了摇头,挽着长袍就冲进了厕所,迟了怕是下面要先开闸了。
黄妃和树王一起向何先生施礼。他们的七八个保镖远远地站着,不看这边,而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何先生今天不尿急,也礼貌地回了礼。
黄妃说:“久仰先生大名,今天得见果然气宇非凡,仙风道骨,民妇携犬子小树不远千里前来求教,希望先生测试一下犬子,能够把他收为正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