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青的煞星
病房里死一样沉寂,落针可闻。
泰安妈得意洋洋地盯着陆晓青气得惨白的脸,阴毒的笑容,像驴粪蛋上狗尿台的菌丝,吸附了病房里的时间和空气。
“跪下!给俺崽磕头!”
“他爹,你像根木头傻站着瞧啥?把这小骚X弄过来,让她跪下。不跪,就把腿打断!”
泰安妈得寸进尺,越疯越没有底线。
“你无耻!”
陆晓青强忍泪水,咬碎贝齿,轻启朱唇,吐出几个字。
泰安妈听闻,大喝一声:
“他爹,还不动手!没听这个小骚X骂俺吗?”
泰安爹迟疑着,暗忖要不要上前拽人。邵勇咳嗽一声:
“慢!”环视众人,“大家都知道泰安受伤是咋回事。我原本想给泰安保全面子,不想把事情挑破,可李婶你不分青红皂白,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们南大洋的人,能容你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可天理不能容你!你今天必须向陆晓青道歉,不然,今天的事儿,不好完啊!”
“不好完!你想咋完?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双目瞪圆,手掐着水桶腰,“俺崽不能就这么被打了!小勇子,俺们乡里乡亲的,俺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咋这么没囊性?这个小骚X才来几天啊!你就随民了!真是让俺看不起!”
泰安妈此时跳起脚来骂邵勇。众人看不下去,纷纷替邵勇帮腔。
“过分了吧!都啥时代了,咋能让人下跪?”
“啥时候都不能忘记阶级斗争啊!让人下跪是剥削阶级思想。”
“还逼婚逼嫁,这是啥性质?问题有点严重啊!”
“穷得叮当响,满脑子封建思想!”
“户大就牛逼啊?!户大就兴欺负人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哼,一哈。把泰安妈气得五雷号风,七窍生烟。她瞪着眼,咬着牙,飞着两片薄嘴唇,气得鼓鼓的,从口鼻里喷着粗气,像拉风闸。她在泰安爹腰上使劲拧了一把,骂道:
“你,死人啊!瞅着你老婆让这群小崽子欺负。嫁给你,真是猪油蒙心,瞎了眼了!”
泰安妈回转身,扑在泰安床上哀嚎:
“崽啊!你瞅瞅,你交的都是啥朋友哟!他们惦着那个知青忘了本哟!一个堡的不帮一个堡的,净向着外人哟!”
泰安被他娘这么一闹,也是口干舌燥。他张了张嘴,想叫他娘消停消停,可知道他娘的秉性,又不敢作声。咂摸着小弟兄们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深吸一口气,喝道:
“俺妈好歹是个大辈,你们要是把俺当兄弟,嘴里都积点德。俺妈在气头上。她心疼咱,说的话有点难听,你们就不能让着点儿。亏俺平时那么待你们!”
众人被泰安狂怼,心中虽然不爽,但考虑泰安受了伤,他娘又母老虎似的撒沷,就都闭了嘴。
泰安妈看大家不言语,就又咋呼起来:
“好汉护山村,好狗护山林。可你们呢?俺崽让这个骚货打了,你们说,是不是应该让她赔?要是俺崽有个三长两短,让她下跪咋啦?不应该吗?”
心术不正,必有灾殃。邵勇紧皱眉头,强压怒火。他不想与泰安妈正面冲突,毕竟泰安与自己打小一起长大,光屁股娃娃的交情。他拉不下那个脸。可他又不能眼见陆晓青受委屈。本地人欺侮外地人,坐地户欺侮外来户。这是南大洋至今未能根除的陃习。
尤其是李家人,仗着人多势众,横行乡里,做下不少见不得人的事。陆晓青一个城里来的知青,又是女孩子,孤孤单单一个人,举目无亲,落在他们老李家人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这让邵勇的心更加焦虑和沉重。可自己已经答应陆晓青保护她,就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邵勇一步上前,正要与泰安妈说道说道。病房的门却“吱扭”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穿着军装,梳着两条麻花辫。来人正是方天华,后面跟着邵普和穿制服的人保组。
“泰安妈,差不多就行啦!”
邵普紧走几步,挡在邵勇身前。
“为了把今天打靶伤人的事弄清楚,俺已经向公社革委会做了汇报,公社派方干事和人保组的同志,全权调查处理。下面欢迎方干事,给俺们做重要指示。鼓掌!”
噼里啪啦地掌声响起,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谁也不知道,这个漂亮的武装部女干事会讲什么?等待南大洋民兵连的是啥结果?泰安的医疗费和补偿怎么算?邵勇会不会被拿下?陆晓青会不会被定罪?大家竖起耳朵听着,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陆晓青怯怯地望向邵勇。邵勇从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柔和的目光与陆晓青担忧的目光在空中一碰,瞬时分开。虽然短暂得像闪电,却擦亮了陆晓青心头的阴霾。可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不安,还是强烈地袭上陆晓青的心头。
方天华眯起大眼,从众人的头上扫视了一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现在,传达下刘柳公社武装部的意见:南大洋民兵连不请示,不汇报,擅自组织文艺宣传队打靶,是严重违反民兵冬训纪律,直接造成陆晓青伤人事件。为警示他人,教育本人,武装部决定停止邵勇民兵连长职务,降为普通民兵,待事情彻底查清以后,再做最终处理。”
“除伤者和家属以外,屋子里的人,一会儿跟人保组的同志,回到公社做笔录。请大家放心,我党的原则向来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受伤的人,该住院住院;该治疗治疗,费用暂由南大洋大队负担。待事情查清后,再划分具体责任。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