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众人围坐在一块儿，堂屋的桌上则摆着他们最后一板做的十串糖葫芦。四个长辈的目光都落在方砚的身上，两个孩子的双眼则一眨不眨地看向桌上的糖葫芦。
说实话，在经过刚刚灶房的香味轰炸之后，现在堂屋里这几串糖葫芦的香味已经不算有什么冲击力了。但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颜色艳丽的山楂，那种梦幻的感觉却令他们怎么都挪不开目光。尤其是刚刚已经尝过纯山楂的方池，只要一见到这红色的小果子，他就感觉自己的牙根酸酸的，有种忍不住想吞咽唾沫的感觉。
方家人这就算是到齐了，平日里也只有年节的时候才会聚得如此齐整。林芳便率先发了话，“行了，阿砚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虽然算是干到一半被现场抓包，但无论是这次做糖葫芦还是之后要做别的东西，总归是要过家人这一关的，方砚心中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准备连同这糖葫芦，一并把自己在镇子里找了份工，还有想要读书识字的打算都给说了。
“爷，奶……”方砚的目光看向两位老人，“爹，娘……”又转向父母，深吸了一口气，“池子，你去把堂屋的门关上，我给大家从头说说。”
听到自家大哥的吩咐，方池艰难地把目光从糖葫芦上挪开片刻，将自己的两条腿拔起来，小跑几步去把堂屋门给关上了。
方砚则深吸一口气，把他酝酿了好几天的“故事”给众人讲了起来。
“你们都知道，我前几日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哥儿坠了湖，回来之后发了一夜高烧。但是那一夜，我其实并不是毫无意识，而是魂游天外，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仙人……那个仙人说，我救人是大阴德，所以要送我一场机缘造化。我起初并不相信他来着，但是我又琢磨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没办法，这个时代蒙昧，什么穿越自然是不能讲的，说不准还要被人当成是鬼上身，方砚便只能暂且假托些鬼神之中，将一些不太好讲出口的事情给说出来。
于是，方砚便先是说那仙人暗示他小棋儿身子未来恐怕会不好，又说仙人劝他上进读书，在镇子里找找机会。这故事就是越编越顺，这可不一下就把他带小棋儿去镇子上看病抓药，又把自己和楚澜商议去楚家铺子上工的事情都给带出来了？
听到方棋画真的被诊出问题，吴翠芬这个当娘的自然是心惊又心疼不已，把还懵懂着的方棋画搂进怀里紧紧贴在自己。而听到楚家哥儿给了方砚到铺子里当伙计的活儿，方茂也眉头也稍稍舒展开，甚至第一次说出了“这人倒也救得不错”这种话来。
人就是这样，若是方砚当时刚退烧便同他们说这些话，怕是他们都只会觉得方砚这孩子给烧糊涂了。然而等了这好些天，又让方砚正好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串了起来，听到众人耳中的感觉便立刻不一样了。
方正华是个闷葫芦，只静静看着一家人，眼中浮动着情绪，而林芳不愧是一家掌事的女人，到底还没有完全被方砚的故事带走。“也是亏得阿砚的确做了件好事，这是我们阿砚该有的福报……不过这糖葫芦？”
现在已经不用跟他们解释这东西为什么叫做糖葫芦了，从它的外形和制作方法上，是个人都能明白这名字的含义了。但，这个名叫糖葫芦的东西他们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方砚又是从哪里知晓的呢？
对上林芳锐利的目光，方砚心中一顿。唉，他怎么忘了把糖葫芦这茬也给编进去？不过幸而他这个遇见仙人的故事是开放式的，再往里添加点儿内容也无足轻重。
方砚心思急转，继续补充他遇仙人故事的世界观。
“当时仙人就说让我多读书，要读书识字未来才有出路。我就问他，我说我已经十五岁了，还是个农家子，我去哪里读书？再者，读书有啥子好处，我可想不出来，我又没读过。那个仙人就跟我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里记载了很多赚钱的办法，他就先教我这个糖葫芦的做法，叫我自己试试能不能赚到钱。”
“我就又问他，那我该去哪里读书……他嘿嘿一笑，手中拂尘一挥，说那就看我的造化了。毕竟他给我送来的只是机缘，如何把握住这机缘，还得看我自己……”
很好！方砚心中对自己编故事的能力感到满意。其实这糖葫芦吧，是他过年时候参加社区里的活动，跟着一起现场做糖葫芦学会的。而此刻套进这个故事里，说的他自己都要信了！
既然说到了糖葫芦，方砚便干脆从桌上开始拿糖葫芦，给每个人手里都塞了一串，然后给家里人算起账来。
“我买那两筐子山楂，花了三十文钱，又买了五斤糖，计一百文，两斤油，合五十文……再加上让池子去找爷爷买竹签的二十文钱，一共是两百文。”方砚说着瞥了方池一眼，只见他啃糖葫芦的动作一僵，心中偷偷发笑。
“另买包装的油纸一百张花去了十文，还有搬东西回来雇了牛车的十文，不过竹签和糖都还没有用完，差不多可以抵掉这部分的钱了，所以就打两百文吧。”看着众人都已经吃上了糖葫芦，方砚便趁机问：“怎么样，这糖葫芦好吃不？”
“好吃！”方棋画一向最给方砚捧场，当即第一个抢答。再说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口感好得很，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光是听到那糖衣破裂的清脆声响，都似乎能看见孩子灿烂的笑脸。
“好吃！”方池牙口更好，方棋画还在啃第一个山楂呢，他已经嘎嘣嘎嘣嚼碎了两个，嘟着嘴腮帮子鼓鼓的。
几个大人自然不像是孩子这么激动，但也频频点头。
“咱们做了差不多有一百多根糖葫芦。”方砚笑着举起一根糖葫芦，“我打算把这些拿到镇子上去卖，一根就卖……八文钱。”
“咳……咳咳！”方池顿时卡住，差点把自己呛到，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