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雷鸣,纪希沉脸上方才浮起的一丝轻松之色立即褪去,转而被一些无奈与抗拒替代,“你来有事?跟你说过多次了,从正面进来找我,不要从后门走。”
“后门近些嘛。”即便被纪希沉用有些严肃的语气斥责,雷鸣也就像滚刀肉一样,毫不介意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纪希沉的唇角又抿了起来,蹙眉对雷鸣道:“有客人在堂里,你收敛些。”
大约是怕雷鸣这混不吝的样子吓到两位哥儿,他又转过头宽慰楚澜和方棋画,“抱歉,你们别被他那个样子吓到,其实他人不坏。这是我……亡夫的弟弟,名叫雷鸣。”似乎是不知道怎样介绍雷鸣才好,纪希沉少见的在话语间停顿了片刻。
楚澜的目光在雷鸣和纪希沉之间轮转片刻,心中却仿若响起了一道惊雷。纪希沉已嫁过人,而且已经丧夫?他前世怎么从未听纪希沉提过?而且他前世与纪希沉相识后,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他提起雷鸣这个人!莫非……莫非那时候这人已经不在了?
听到纪希沉的话,雷鸣又嗤笑一声,“嘁!小哥儿别听他胡说了,我可不认他是我嫂子。”
纪希沉目光一沉,有些不悦,“既不认我是你嫂子,还来我这仁济堂做什么?”
雷鸣咧嘴一笑,“我有事啊!”
“你!”纪希沉顿时气结,楚澜则在一旁感觉好笑不已。可别说,纪希沉这样的性子,或许恰是雷鸣这样“没皮没脸”的人才能治他。
不过雷鸣这次倒是的确有事,当即也正了正神色,“抱歉打扰了两位客人了,不过方才我也在旁边稍微听了一会儿,你们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看病,因此并不着急,但我呢却是真来抓药的,等会儿还有事情要去办,可否让我先把事情说了?”
“自然,自然!”见雷鸣客气起来,楚澜也对他拱了拱手,“雷大哥先请!”
听到他说是要来抓药,纪希沉也站了起来,语气里稍多了几分紧张,“你病了?还是爹娘病了?”他目光不由在雷鸣身上逡巡,似乎这样就能代替诊脉看出他有什么病症似的。
瞧见纪希沉关心自己的样子,雷鸣心中熨帖,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腕递给纪希沉。
纪希沉拿住他的脉搏,皱眉沉思片刻……这,脉大且长,又沉又稳,坚韧有力,再看雷鸣吐息也是深长顺遂,他却瞧不出是有什么病症来了。
四目相对,雷鸣率先露出笑容,“我自然是没病的,是来帮船上的伙计抓药。”
纪希沉顿时一阵无语,甚至于颇有些气恼地将雷鸣的手甩开了去,别开头的声音也闷闷的,“作弄我很有趣?”
“我哪有作弄你?”雷鸣语气认真,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坏笑,“我这不也是防患于未然,万一我真有什么病呢?”
纪希沉就差对雷鸣翻白眼了。不过基于一个大夫的基本素养,他还是认真道:“你身强体壮,脉象沉稳,若无意外该是长命百岁的。”
但得了这样的评价,雷鸣却并无喜色,只直视着纪希沉的双眼,低声说:“若是不能得心爱之人相伴,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自然是得不到纪希沉的回应的,他就像是并未听见一般,径直转身走到仁济堂的柜台后,拿起毛笔蘸了蘸墨,“你要什么药,我写方子开给你。”
雷鸣倒也并没有什么气恼的情绪,顺着纪希沉的话就转了话题,“我那条船上伙计有十几个人,都是老船工了,多少有些老毛病,腿脚不好的,腰酸背痛的,还有住船上总是容易风寒入体的,你随便看着开些吧,拿个三五十副药,我拿回去在船上放着有备无患。”
纪希沉笔尖一顿,蹙眉抬头看了雷鸣一眼,似乎是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滚了一圈,不知为何又被他咽了回去。
毛笔柔软的尖端落在纸上,纪希沉一面快速落笔,一面低头闷声道:“既然如此,便先给你开三种药,每种十副……”他念着药材名写完了方子,刚想去打算盘看看价格,就见楚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极其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边,见他看过来,弯起双眸瞧着他一笑,接着一双纤纤玉手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弄了起来。
片刻功夫后,楚澜就打好了最后一颗算珠,报出了总价,“纪大夫看看可有问题?”
纪希沉眼中有些惊讶,莫说哥儿,就连男子,他也从未见过将算盘打得如此这般顺溜的。不过这价钱他自然还是要自己核对一遍,因此也并未多说,只从楚澜手中拿过了算盘,开始核对。
雷鸣也在这时候走到了柜台对面,“小哥儿,我听你方才的意思,你是想拜纪大夫为师?他那性子,肯定是拒绝你了吧!”
“正是,雷大哥很了解纪大夫。”楚澜笑着拱了拱手,并未对此有什么不愉的样子。
雷鸣心中点了点头,面上却越发严肃,“虽然我不认他是我嫂子,但怎么说也都是家人,这拜师的事情,我却是要过问的,不知小哥儿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否告知一二?”
楚澜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当即道:“小哥儿姓楚,单名一个波澜的澜字,家中在镇上南街开了家杂货铺,雷大哥若是有事,即可随时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