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八根朱红的巨木擎住殿顶,又有鎏金龙饰盘旋其上,殿内文武群臣分立左右,武臣着蓝袍立左,文臣着红袍立右。殿内两侧还有持刀禁军护卫若干,个个龙精虎壮,好不威严。金銮殿内龙椅上,端坐一中年男子,面净无须,剑眉紫瞳,鼻梁高挺,颧骨突出,身着金色龙袍,头戴玉珠冕旒,脚蹬云纹金丝步履,不怒自威,而此人正是当今梁国皇帝!
龙椅下有九阶,虽然不高,但坐在龙椅上也足够看清下面人的每一个动作
大殿内寂静无声,百官都低着头神情严肃,只有一人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浸透他的朝服,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落到地上,吧嗒一声,拨动着他的神经。
“王磊!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梁帝低声吼道
话音刚落,红袍一列中踉踉跄跄走出一人,跪地俯首
“臣!有本奏!”
跪在地上的人是当朝工部侍郎——王磊,前朝首辅王世聪的儿子,因当年王世聪在梁军南下时连献三计为风雨飘摇的晚唐又续命两年,也是他主张任用被构陷通敌的曾鹏为主将,差点让战局逆转,甚至连先帝都险些死在他的计谋之下,先帝深爱其才,攻破京都时多次劝降不成,先帝许其全尸,给予子孙官职,后自刎于洪都门前,才让这窝囊儿子躺在了功劳簿上,得了个工部侍郎的美差。
“难道朕不唤你,你还就想瞒过去不成!”
梁帝怒声质问,吓得趴在地上的王磊身形又低了几分,似是要埋进地里。
此事还要追溯到梁帝刚刚继位时,曾命王磊监修广陵江道筑岸堤坝,而这厮不知吃了多少官银,修成后仅仅十五年那堤坝就被大水冲的无影无踪,沿江房屋建筑毁坏无数,造成的损失更是无可估量。消息传到王磊的耳朵里时,他就立即修降书一封命家奴传向北狄,又不知向北运了多少车的金银珠宝,北狄王才同意接收他们,并回书愿意派三十骑精锐到边境护航,而这些事早就被碟子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梁帝。
毫不知情的王磊在得知北狄愿意受降后竟然喜极而泣,当晚就让一家老小轻装出关,想着先把家人送出关外,自己应付过去今天的早朝离开梁国就可以平安无事。而今天一早王磊就从一逃回的家奴口中得知了家人被陈貂寺在京郊外带人截杀的消息,听后的王磊肝胆俱裂,瞬间瘫倒在椅子上,深知自己今天也难逃一死,后来据传闻王磊当时甚至吓尿了裤子。
早朝前,王磊走过洪都门时,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父亲持剑站在洪都门前,披头散发,血溅门楼。他又仿佛看到父亲在指责咒骂自己,骂自己没有骨气,向北狄俯首称臣;骂自己祸国殃民,竟在堤坝上中饱私囊致使生灵涂炭。
这一路,从洪都门到洪武门,再到洪光门进金銮殿一共三千六百步,这三千六百步当年他走的有多么春风得意,今天走的就有多么沉重难捱。一路上王磊形单影只,没有人敢和他走在一起,都生怕祸临己身,而此时的王磊才意识到,在这朝中自己始终是自己一个人,没人看得起自己这个靠父亲当上的工部侍郎。
“臣,不敢”
王磊一字一字的吐出来,异常艰难。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
“广陵道上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你贪得那几个银子有几个脑袋够你掉”
此时的王磊顿感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又压低了身体努力让自己稳住。
“通!敌!叛!国!王磊,你认是不认?”
梁帝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王磊的身上,而此时的王磊再也稳不住身体,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梁帝瞥了一眼身后负手而立的陈貂寺,陈貂寺恭敬的喏了一声后,从袖口抽出一封信扔在了王磊面前。
王磊用尽全身力气抬头看了一眼,正是北狄王给他的回信,王磊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胸腔疼痛难忍,哇的一口吐了一地绿水,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声响。
见状陈貂寺快步上前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转身跪地向梁帝说道
“回禀圣上,王磊,吓死了”
“拖下去”
梁帝只是摆摆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不只是梁帝,满臣文武也没有一人露出一点情感变化。梁朝从建国至今还不到三十年,文武百官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死只蚂蚁的一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当今天子更是雷霆手段,从继位开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变得漠不关心。
其实梁帝早有除掉王磊的意思,群臣也都能看的出来,只有他王磊认为他得了个美差,得到了当今皇帝的信任。梁国从先帝就定下的规矩,凡是重要建筑事项都要由三人同时出任负责,三人同权同责,一份工部筑堤的大事情,怎么可能从上到下都交给他一人处理,明摆着的窟窿,可他王磊就是傻乎乎的钻进去。
梁帝也不怕世人说他们梁国的皇帝言而无信,毕竟许诺他王世聪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梁武帝而不是自己。
朝堂上对王磊大多是嗤之以鼻,毕竟谁又能对一个投敌叛国的人生出多大好感
王磊死时,朝中仅有一人眼神中生出一丝异样,倒不是同情王磊,这样的人在他当朝首辅唐正坤的眼里杀一万遍都不足泄愤,只是,用这样的方式,于国于民而言是否多有不公。虽说传闻广陵道内前朝余孽众多,但这毕竟只是传闻,用这种粗暴的方法来除掉一个无关痛痒的王磊,代价是否太大了些。虽然先帝是马上天子,刀尖舔血的帝王,可相对于眼前的君主,却不及其残忍万一。先帝还未起事,还是满和郡的一个小吏的时候,唐正坤就是府上的客卿。梁帝几乎是唐正坤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