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一处亭台水榭,浮生寻了这处僻静的地方静坐,她半个身趴在雕栏上借着夜风将酒意吹散
“再往前去些怕是明日便传出兰陵王府的小公子在皇宫内酒后失足落水的糗闻了”
浮生枕在手臂上的脑袋微微一侧侧眯着眼睛看着背着宫灯由远及近之人,待看清是恒迦时才开口“是你啊”
宫灯轻轻摇曳,亭台上的红绸拂过少年清醉的眉眼停在她月牙白的锦服上,额前一丝碎发正好被她睫羽挂住透出一抹清冷悲寂的破碎感,此时的浮生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需要安慰,恒迦迈步上前望向远处池中半开的莲花叹道
“今朝菡萏满江红,明日莲根作塘沉,这朝堂本就一直如此,你不必因为今日所见心里不痛快”
“难道这就是师傅一直不让我接近皇宫的理由吗”
“王爷将你看得很重”
“嗯,可是直到今日我突然觉得我不够了解师傅,甚至替他觉得不值”
“嗯?”
“师傅半生戎马守着这样的北齐,到底值不值得”
“或许对王爷来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也许他守的不是北齐,而是这天下的百姓”
“不是北齐而是天下的百姓”,十四岁的浮生这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话,直到后来,在她连夜迎着风雪策马回城都没赶得上见高长恭最后一面时她才明白恒迦今日话中的深意…
两人回大殿的路上突然碰到一个宫人慌里慌张的从身边跑过,浮生好奇问
“可是宫里出何事事”
那小太监是不认得浮生的,但他认得斛律恒迦便回话道“回公子,是河南王在西华门落水了”
“落水?刚刚陛下不是派人将他送回去吗”
“这…奴才也不知,只知道宫中侍卫发现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浮生听完不敢相信后退一步,恒迦横手在她身后挡了一下
“奴才先告退了”
“怎么会”,浮生满眼震惊随即清亮的眼眸覆上一层水雾…
宫宴结束,回府的马车里高长恭和浮生都一言不发,寂静冗长的街道上只剩下车轱辘碾地的声音,浮生心里憋得难受只想马车再快点,终于
“吁,王爷,小公子,到了”
马夫的声音传来,浮生带着重重鼻音的声音响起“师傅,我先回房了,您早点歇息”
说完也不等高长恭回应直接拨开车帘跳下马车,刚刚拿来马凳的车夫看到埋头跑过身边的浮生好奇嘀咕道“小公子今日是怎么了”
高长恭走了下来,驻足看了看她逃一样的背影,秦严从府里出来迎接也看到这一幕,他上前问“王爷,小公子他…”
“河南王在宫中溺亡了”
秦严心头一震神色动容“河南王他…”
高长恭站在夜色中的背影清冷孤寂,东院里琼华如练,残月清辉似是给院中的树笼罩上了一层寒霜,盛夏时节的夜显得十分凄凉
浮生回到自己房中直接把头埋进被褥里放声大哭,门外的吴嬷嬷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到高长恭回来她焦急道“小公子一回来就大哭,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夜深了,嬷嬷先回去歇息吧,有些事她哭出来总比压着要好”
吴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房门无奈道“那老身便先去歇息了”
屋内的灯烛火渐暗,屋外天光渐亮,浮生的哭声也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只剩抽噎,廊檐的下的高长恭在那站了一宿,连鬓发上都染上了晨雾…
这一夜他思绪万千,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重情重义,她把他当成了最重要的人他亦如是,今日高孝瑜之事已经让她如此伤心,那日后若是他呢…,他不敢想也不愿想,那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孩子,他不舍得她那样难过的…
第二天浮生一整日都未出房门,高长恭下了朝回来看到吴嬷嬷一脸焦心的端着一些吃食站在门口劝道“小公子,快一天了,你好歹吃一点”
高长恭上前蹙眉“她今日一直没出来”
“是啊,把老奴急坏了”
“给我吧”
高长将盘子端过推门而入,他将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浮生的榻边温声道
“起来用膳”,被子动了一下,高长恭叹气坐在榻边拉了拉被褥“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带你回邺城,这样你也不会遇到陛下,碰到太子,看到那些…让你难受的事”
话音一落被子被浮生自己一把掀开,她从榻上直接跪起扑在高长恭的怀里大哭,抽噎得让人心碎
高长恭感受到怀里的人一抽一抽自己心也跟着被揪成一团,他抬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拍着,就要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许久浮生终于停止了抽泣,她把下巴搁在高长恭宽厚的肩上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道
“师…傅答应我,以…以后不能再让浮生一个人留在这王府里等你,师傅若是去了战场那便让浮生也跟着”
“战场凶险怎能把你带着”
浮生收紧手臂倔强道“我不怕”
“可师傅怕”高长恭软言道“师傅怕你受伤,怕你出事”
“比起这些我更怕见不到师傅,我怕有一日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师傅…”浮生说着哭腔又出来,高长恭红了眼,这孩子是担心自己有一日也跟高孝瑜一样吧
如今宫里怕是有人已经盯上浮生了,那日宫宴他不是没有留意到高湛看浮生的眼神,还有和士开和胡皇后,秦严之前跟他说过有两拨人在暗地里调查浮生的身世,好在他有所准备,他们也只查到浮生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可眼下她再留在邺城显然已经不安全了,与其自己在战场上分心记挂她在都城的安危,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