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得到,前一日还风光游街的新科状元郎,现在竟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狼狈不堪。
苏道文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亲手写下的‘颜儿’二字,怎么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踹倒在地的疼痛已经让他渐渐清醒,突然想起曾经在一本杂记上看到,有些字迹经过香料熏过后,会产生反应,致使字迹消失,他又转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哭泣的高望秋。
“是你!”
苏道文只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相信了这个女人。
玩儿鹰人被鹰啄了眼睛,呵呵。
她一进厢房坐在自己旁边,他就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香气,但他当时急于询问颜儿的情况,并没有在意。
曾经让她学习的制香术竟让她用在的自己身上!
好得很!好得很呐!
苏道文起身,周身散发出从未见过的阴霾狠厉之气,一步一步走到了高望秋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高望秋此时一点也没有计谋得逞的喜悦,她抬头仰望着这个让她奉为神灵的男子,竟然感到害怕和慌张。
的确都是她的算计。
他永远不知道,当她捡到那张图纸,她的内心有多么狂喜。但当她看到了那一行小字,心中的恨意陡然升起,犹如一张张满嘴獠牙的巨口,无情地撕扯着她的心。
从那时起,她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在白马寺祈福的那段日子,她害怕他忘了自己,于是让人去给他将那块玉佩送了过去,他果真有一块相似的!还将他的送给了自己。
这不就是代表他对自己有意么!
比起高舒颜,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身制香的本事,还有对他的一腔爱意。
想到这些,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无边的勇气,缓缓道,“我一介女子,还能怎么办?只不过盼着公子念在从前的情谊上,给条活路罢了。”
从前?从前!
苏道文简直要被气炸了,她竟然跟他提从前!
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胆敢威胁自己的!
高舒颜此刻同大家一样,双眼紧盯苏道文的一举一动。
但她的心境却出奇地平静,平静到像是看了一出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没有丝毫涟漪。
直到她听到了苏道文说了一句,“我娶你。”
然后,她既看到了高望秋双眼释放出了欣喜的光芒。
“儿啊!你说什么!”苏夫人惊呼。
苏道文此刻又变回了那个人人艳羡的少年郎,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反而转过身来对严氏深深一揖,道,
“高夫人,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认,但大小姐乃是养在外头的庶出,我无法给她正妻之位,入府只能是贵妾。”
“我不是庶出!不是!”高望秋赶紧上前跪了两步,急急道。
她才不要做妾,她不要!
严氏不理会她,淡淡道,“苏公子有所不知,这丫头前两日已经记在我名下了。”
“什么?”
“状元郎放心,我们高府也是讲道理的人,这丫头自己也有错,所以我们让一步,平妻,怎么样?”严氏道出底线,自然也是最后通牒。
“好!我答应你。”
“不行!”苏夫人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冲到儿子身边,“儿啊,你不能娶那个女人啊!颜儿才应该是你的妻子啊!不能!不能啊!”
说到最后,苏夫人竟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苏道文当然知道谁才应该是他的妻子,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肆意。
寒窗苦读的状元之位,整个苏家的名声,还有,从前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都不允许他做出别的选择。
他是苏家的希望,他没得选。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坐在眼前端庄明亮的少女,眼中尽是深情,可心里都是绝望。
不知什么时候起,颜儿仿佛对他不同了,她就像是一片烟云纱,随风高飞,他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终究还是把她搞丢了。
“颜儿,如果今日之事没有发生,你会嫁给我么?”
高舒颜看着他,没有回答。
苏道文像是丢了魂儿一般,连道了三声‘好!’
苏夫人在一腔怒意中,终究妥协了。
两家约定好,明日一早交换庚帖后,苏夫人就同儿子愤愤地离开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严氏和几个孩子。
“高望秋,你可如愿了?”严氏问。
“母亲,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我可是受害的那一个啊!我本是替妹妹赴约,却被欺辱至此,我、我、我也不想啊!”
“够了!”严氏厉声道,“你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从现在起直至你出嫁,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
说完,便拉着女儿走了。
高舒颜给母亲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也没让疏影跟着,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瞎转。
今晚的月亮藏了起来,好在星星不少。
走到一副石桌处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道,“出来吧,早就发现你了。”
星光下,高敬衍笑得有些尴尬,“颜儿越发聪明了。”
高舒颜轻轻道,“我都说了我没事。”
高敬衍坐下,“就是怕你想说话的时候身边没人,你放心,若是什么都不想说,哥哥陪你坐着便是。”
撇了撇嘴,她道,“我真的不难过,就是心里空空的。”
比起一开始知道真相的心如刀割、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