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是那一种慈悲济世的人,看不得你手底下的人有半分苦难。”
雷鸣转过身看着沈新年,眼神深到难以看透。
“但是你此前是否想过你如今来的是哪里。”
“在战场上要想活下来,有时候凭的就是他们的意志力。”
“我自是可以尽全力去提供些便利的条件,倒是你。”
雷鸣走到沈新年旁边,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战场无情,你来之前就应该有这个心里的准备。”
“若是还没准备好,那我愿意再给你一些时间。”
“毕竟你的才能放在这里,本将军还是惜才。”
雷鸣说完,就自顾自地转身走出了帐子。
沈新年望着他的背影愣在原地。
他没有想到雷鸣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陈奉之走到沈新年的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雷将军他已经见识到你的能力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他是怕,你到时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到最后会受不了的。”
沈新年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出了伤兵营。
门外的冯裕腾已经将纱布尽数捞出,放在了一个干净的木盆里。
“沈先生,这些绷带和纱布已经煮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做?”
沈新年停在那口锅边。
“找人将这锅拿下,在上面架上架子。”
“然后你随我到帐中取一幅手套带上,讲这些布全部挂上去烤。”
沈新年面目表情地交代完这些事,就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陈奉之叹了口气,没有追过去,只好又去了雷鸣的军帐。
只是他还没走到雷鸣那里,就看到一些士兵端了几个炭火盆子往伤兵营走去。
看来雷鸣还是把沈新年的话听进去了。
“雷将军……”
陈奉之带着些许的歉意又站到了雷鸣的面前。
“沈新年他不是有意冲撞您……”
“哎你想哪儿去了。”
雷鸣一抬头,发现又是陈奉之,正想迎他进来告诉他一件事,哪知道这小子吭吭哧哧地站在门口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雷鸣大手一挥:“你且进来,把我那门帘子放下,进风呢!”
“哦哦!”
陈奉之赶紧向前跨了一步,站定之后才发现,雷鸣的大帐中竟然也没有炭火盆,他一时间怔住在原地。
雷鸣大抵是看出了陈奉之内心的疑虑,就先为他倒了杯热茶。
“倘若那环境太过舒适,就会让人慢慢失去斗志。”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军队在行军时相比别的队伍要艰苦一些的原因。”
雷鸣将茶递给陈奉之:“虽说军中铁令如山,若有逃兵便以死责罚,可我还是想这些人能够通过那艰苦的磨练,从而使自己强大些,求生能力更强些,才能在战场上拼命地想要活下来。而非是让那铁律禁锢。”
“这样管理起来也更容易些。”
陈奉之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雷明的话是有道理的。
虽然看起来有一些冷酷无情,但为了整支军队保持强大的战斗能力和凝聚力,有些苦是必然要吃的。
毕竟在战场上是那么极端的场合,全靠自己的意志力了。
“至于你的朋友沈新年。”雷鸣喝了口茶,两只深邃的眼睛目光如炬。
“让我看,他的能力与胆识绝不是问题,相信他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只是他对生命的无比敬畏有可能会束缚到他的手脚,毕竟在战场上,有的时候生命并不是排在第一位。”
“他必须快些清楚到这一点,大乾与北凉的所有战役都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否则越到后面越残酷,不好说他还能不能撑下来。”
陈奉之默默地听着雷鸣的话,一时间五味杂陈。
雷鸣说的没错,沈新年现在就有点失落。
他并不知道整个军营都没有炭火炉是雷鸣有意为之,也许他也能猜出来,只是不太想去理解雷鸣的用意。
而此刻他也并不知道雷鸣已经给伤兵营配上了炭火。
他更不知道的是,雷鸣仅仅见了他这一次,就猜出了他的属性。
十年寒窗考上国家数一数二的医学院,带着救死扶伤的伟大使命进入到医院工作的沈新年,怎么可能不敬畏生命。
所以他见一个就必定要救一个,在京城蔓延瘟疫的时候,他去城外援助救治的时候,为什么会变成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样子,便是感受到了那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不堪。
在大乾这个时代和自己以往所处的现代相比,人命如草芥说的是一点没错。
不光医疗条件落后,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也掺杂其中,导致有多少生命还没有完全绽放开来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更不要说这荒蛮原始的战场。
死个人太容易了,很多人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这些事情在沈新年看来,似乎是违背了他的职业意愿和他的人生信仰,而就在刚才,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刚刚雷鸣那一番话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沈新年坐在账内,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拿来的那一大堆东西。
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自古以来能当上一名战士是要有何等的勇气。
这勇气不是你敢于冲锋陷阵,视死如归。
而是你在看淡了生死的基础之上,还是会拼尽全力去捍卫自己的信仰,去做那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