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别的州府还未到酷暑难耐的时节,但在封门城,已是整日什么都不干,都会被汗液浸湿衣衫。
即使天气已然这般炎热,封门城也从无蝉鸣,因为昼夜悬殊的气温没有任何一种禅类能够幸存,不过没了蝉鸣倒也让人不会觉得烦躁,更为封门城带来了一股慵懒的氛围。
西瓜,作为消暑的利器,负责看守狐娘娘庙的老妪早已为白城主和白小姐奉上,白城主也不吝啬,索性将切好的西瓜置于堂中,让一些个错过清晨祭祀现在才赶来上香的百姓都能享用消暑。
没过多久,白小姐便注意到了一个顶着烈日缩在狐娘娘庙门外贼头贼脑向里窥探的小女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人来人往手里捧着的西瓜,满眼羡慕。
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住诱惑,壮着胆子悄悄往庙里走了几步,眼巴巴盯着不远处案台上的西瓜,咽了咽口水。
见无人理会她,她伸出脏兮兮的手从案桌上捧起一瓣西瓜,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道欣喜的笑容,可当她无意间转身与白小姐对视后,唰的一下脸色变得煞白,颤颤巍巍的又将西瓜放回了原位,最后在狐娘娘庙的一处角落里猫了起来。
负责看守庙宇的老妪注意到了眼前这一幕,生怕这个“小可怜虫”惹到了城主千金,让她不快,适时在旁轻声说道:“这小女孩也是个可怜人,双亲早亡,与奶奶相依为命,可惜前些日子奶奶也病倒了,只能乞讨为生。狐娘娘庙人来人往,老婆子见她可怜,便默许了她在这里讨些老爷夫人们的赏钱。若是这小丫头污了小姐的眼,老婆子这就送她出去,还望小姐勿要见怪。”
白小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示意老妪不必将小女孩撵出去,她并不介意。
看着小女孩拉起衣衫前襟不停的将香客们吃剩下的西瓜皮装起来,她疑惑向老妪问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老妪窘迫一笑,轻声道:“吃剩的西瓜皮,削去外面的那层薄薄绿皮可以当菜炒着吃。”
从小锦衣玉食的白小姐哪里听说过这般“荒诞”说辞,瞠目结舌,下意识的多看了小女孩一眼。
这里发生的事情当然也没逃过白城主的眼睛,看着那个眼神里满是小心谨慎的女孩,白城主吐露心声道:“当年刚接手妖王珠时,我也不愿再行这不义之举,可我若断了城里狐裘行商的路子,城里便会多出无数个像这般的孩子,抉择两难之际,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袒护人族。”
白小姐闻言愈发沉默,她开始慢慢理解为何那个梦境里的声音会提醒她让顾公子屠城,如今听来,封门城确实罪孽深重。
她起身走到案桌前拿起一瓣西瓜慢慢走到女孩面前,递了过去,原本怯生生的女孩见眼前富贵气派的小姐没有恶意,这才犹豫许久接过了那瓣西瓜,嘴里不停道谢。
白小姐看着女孩柔声说道:“日后你若是再嘴馋或者有难处,都可来这里,找那看守寺庙的婆婆讨些铜板,都算在姐姐头上。”
小女孩起初拼命的摇头,好像有了这瓣西瓜便已经知足,可是吃着吃着,豆大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嘴里的西瓜还来不及吞咽,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虽未有任何言语却又诉尽了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辛苦。
将小女孩轻轻拥在怀里,白小姐心想,是时候和顾公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
城主府客院。
锦衣玉食惯了的牧仙师尝了尝光是运到城内便跑死了数匹好马的青提,皱了皱眉头,一把掀翻了装盛青提的瓷盘,吓得一旁的奴仆立马扑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直到牧仙师说了一个“滚”字,跪倒在地的奴仆才如释重负,慌张逃离。
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牧仙师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件面皮,对着身前的空气得意说道:“怎么样,我为你准备的新模样可还满意?”
身前的空气一阵扭曲,竟隐约变化出一道的模糊身形,无色透明,不可看清,只能凭借神魂感知到。
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自那虚影中传出:“那么小的孩子,你何必赶尽杀绝?”
牧仙师嗤笑一声,反问道:“我只出手剥下来一张面皮,而你却坑害了同族无数性命,我俩之间到底谁更歹毒些?”
他这一句杀人诛心的话语一下子刺激到了虚影中的人,让那模糊的身形颤抖不已,差点崩碎开来。
过了好半晌,那道虚影才愤恨说道:“我俩只是合作关系,事成之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若你再敢纠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牧仙师得意大笑,起身毫不在乎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癫狂起来谁都能算计,对吗,白夫人?”
虚影冷哼一声,随后一道意味深长的警告接踵而至:“此时你还高兴的太早了,若是顾府里的那位不愿意让步,你我的计划可没那么容易完成!”
想起那日自己看重的未婚妻竟然当众说要嫁给那人,牧仙师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恶狠狠道:“我不管他到底什么态度,事得成,他也必须死!”
见他如此失态,虚影中的人终于扳回一局,取笑道:“堂堂一位仙师,竟也会为一位凡尘女子争风吃醋,呵,可笑。”
牧仙师心中暴怒,眼神一厉,五指如钩,一把掐住了那道虚影,狰狞说道:“老子的事情,你最好少管!合作的事情还未达成,现在的你可不是老子的对手。”
“呵。”
一声轻笑,牧仙师手中仿佛握住了一团棉花,再无处发力,虚影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无处发泄的牧仙师一掌震碎了身旁的案桌,整个人杀气弥漫。
他这一辈子,最恨被女人瞧不起,如今他看重的女人却当众示好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