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篷布下面,偏头时正好有风吹过,一朵雪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眼睫上,又被她轻轻眨掉。
宋启月也认出了他身上的弟子服,朝他微一颔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转身,继续给下一个村民盛粥。
白粥里只有零星几颗豆子,味道却要好很多,领到粥的村民双手捧着碗,朝宋启月拜了又拜,感激涕零地喊她“仙子”。
这是人间界对修仙之人统一的称呼,有人看见不远处的关呈鹤,忙指着喊:“仙子,那人跟您穿着一样的衣服。”
当下就有人议论:“这人怎么了?”
“血呼啦差的,是不是活不久了?”
“放心,有仙子在,肯定能救他!”
“对对对,仙子是大好人呐!”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村民们自以为很低声的议论,其实字字句句都清晰地落在了宋启月和关呈鹤的耳朵里。
两人不约而同,又隔空对视了一眼。
宋启月其实没想救关呈鹤。
修仙之人大多冷心冷性,遑论她还是个修无情道的。
出手帮助这群村民,只是她撞见了,顺手而为,但关呈鹤不一样。
他玉佩上的莲花亮的是第六瓣,代表第六峰弟子,宋启月是第一峰,掌门座下。
两人拜师隔了八丈远,还是萍水相逢,互相称一句师姐弟都是看在同门情分上,若再出手相助,那完全可以称一句大善人了。
可惜宋启月不是。
关呈鹤应该也不是。
两人于雪地里对视半晌。
到最后,一个施完粥就收拾东西离开,一个在旁边吃了半天的雪,默默跟了上去。
一直等走出村子,宋启月才回过头,一道白光闪过,背上的窄刀便已经架在了关呈鹤的脖子上。
关呈鹤冻得快没知觉了,还下意识往前走,冰冷的刀碰到颈侧,却并未划开口子。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架在颈侧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背。
他愣了一下,行礼:“见过大师姐。”
宗门里师姐数不胜数,但能称得上大师姐的,只有——
那个罗天灵体、无情道成、心狠手辣、一把清影刀斩破九天的掌门首徒,宋启月。
关呈鹤是通过她腰间的玉佩和背上那把窄刀认出来的。
宋启月也猜到了这一点,没怎么纠结,只冷声问:“跟着我作甚?”
关呈鹤道:“我与师兄弟下山历练,却意外走散,现下……找不到回去的路。”
宋启月没说话,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过一遍,手腕翻转将刀收回。
趁少年不注意,她伸手扯掉了他腰间的玉佩,二指并拢在十二瓣莲上抚过,将一道绯色的灵力灌了进去。
随后,她将玉佩拍到少年胸口,丢下一句“别跟着我”,转身离开。
清瘦的身影很快融进纷扬的飞雪之中,再过半刻,连地上的脚印都被掩埋,像是从未有人出现过。
可关呈鹤心里清楚,宋启月不是假的。
因为玉佩上留下的一道绯色护身法阵。
因为触碰时流淌过周身大穴的暖流。
因为身上隐隐有了愈合迹象的伤口。
还因为,指尖上那点转瞬即逝的余温。
这些,都不是假的。
*
之前有仔细对过戏,所以今天这场戏拍得很顺畅,导演喊了“咔”,围观的人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郁听还没从表演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看向方可和赵星竹的眼神都有些冷。
两人都没跟过郁听,一时有点发怵。
不过郁听很快发现了她俩的不对劲,率先闭上眼缓了缓。
徐延就在这时看了过来,见她闭眼,当即快步上前:“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郁听做了两个深呼吸,睁开了眼,“我们去找导演吧。”
“真的没事吗?可以先休息一下的。”
郁听委婉拒绝,从方可手里接过小风扇,转身先往导演那边走了过去。
徐延跟被落在原地的两个小助理互相看了看,也赶紧抬脚跟上。
导演和编剧都围在机子旁边,在看刚才拍的那段戏。
抬眼看见郁听和徐延,导演笑眯眯地招手喊人:“小听小徐啊,来得正好!这一段演得很好,你们也来看看!”
四个人围在一起聊了聊,导演又去看A组男女主那边的机子,拎着饰演女主的演员程蓉好好教了一遍。
而他们这边,编剧讲了下下午的安排:“下午的重头戏在A组,所以两位老师可以先对对剧本,晚上有场夜戏,四点我们在动作老师那边集合,没问题吧?”
“没问题。”郁听说。
徐延也跟着点头:“我也没问题。”
“那行,两位老师先去休息一下吧。”
从机子那边回来,方可赶紧给郁听递了水杯:“听姐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没事。”郁听有点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玻璃做的,犯不着这样对她。
害怕方可再担心,她赶紧跟赵星竹要了剧本,瘫在躺椅里拿着支笔勾勾画画。
她手机上还存着当初写的人物小传,也一并翻出来对比着看。
徐延去了趟动作老师那边,慢了一步。
他在郁听身边坐下,拿起水瓶喝了一口:“在看晚上要拍的戏?”
郁听点着头嗯了一声:“时间跨度有点大,那时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也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