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能这样问,便是心里有了怀疑。
瑰臻不会哄骗他,如实道:“禁林对每个人都不太友好,但你确实是例外。”
霈川:“因为我的血脉吗?”
瑰臻:“也许吧。”
说着,二人回到了魔界的入口前。
霈川看见神树裸于地面上的庞大根系,粗壮地相互勾盘。
地面上都如此震撼,地下一定扎根更深。
霈川面对着狼哭鬼嚎,阴风阵阵的入口,又问:“魔界是什么样子?”
瑰臻:“去看看就知道了。”她站在霈川的身后,推着他上前走了几步,紧接着攥住他的手,拉着他一跃而下。
霈川很快就知道了。
——是一座山。
耳边风声停止,双足落地时,霈川发现他们正身处一座山上。
一座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的山,入目满是苍凉。
天边能有一轮金乌,炙烤着大地,魔界温度远高于人间,似乎要令人燃烧起来,一滴汗从下颌滑落,还不等落地,便已蒸成水汽了。
也许这就是魔界寸草不生的理由。
没有草木能经受住这样的环境。
霈川还发现自己所战的地方,是一处无比整齐且平滑的断面,他打量四周,再稍往远处一瞧,便有了新发现。
此山竟拦腰断成了两节。
半个山体倾塌在山脚下,阻断了周围的路。
这次不等霈川开口问,瑰臻主动说道:“如晦山,是它的名字,在被人一剑横断之前,它是魔界通往人间的必经之路。”
原来是被人一剑横断的。
霈川活得还算比较久,见过的、听过的不比那群孩子们少。
尤其千年前那一场几欲毁天灭地的人魔混战,他一路上听着各种传闻,都快要拼出一个完整的始末了。
但横断如晦山这事儿还是第一次知道。
“谁干的?”他问。
“李桂。”瑰臻平平无奇地答。
他们在如晦山中腾云穿行,飞得略高一些,更觉得热了。
霈川压着身体里鼓动的燥热,从高处俯瞰,见到了一条绕山的河带。
那河水远看是黑色的,流速很缓,两岸已经露出干涸的河床。
“那河有名字吗?”霈川问。
瑰臻:“白鹭河。”
有点不应景。
霈川跟着瑰臻停在山谷下。
瑰臻对此地很熟,看起来不是第一次造访魔界了。
他们最后的落脚点是一座宫殿。
瑰臻道:“铜花殿,历来魔尊的居所,荒废日久,曾经战时留下的斑斑血迹,溅染在门上,日子一久,便分不清到底是血迹还是铜锈了。所以它有了新名字,叫铜花殿。”
瑰臻奋力上前推开尘封的殿门。
千百年不得见光的古殿被阳光刺穿,霈川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宫殿的陈设,而是一片惶然混乱的虚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遍地的尸体和血流成河里。
人、魔、鬼、妖。
死后都躺倒于一处,挤挤挨挨的在一起,残肢也搅合成了小山一样高,不管生前多大的冤仇,死后也都不分你我了。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霈川悚然一惊,才发现自己的神魂方才一直动荡,瑰臻捂着他的眼睛,隔绝了眼前的画面,他才逐渐稳了下来。
然后,他擦了擦眼下,发现自己的右眼在流泪。
而左眼却是干涩的。
他转身望向瑰臻:“师尊……”
接下来的话就都卡在了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需要仰视就能看清她的眼睛。
甚至,他还要微低一下头,从一个不曾有过的新鲜视角,看着瑰臻发上流光溢彩的宝石簪子。
霈川:“我……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瑰臻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抬头,盯着眼前男人的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
霈川心肝一颤。
不错?什么不错?
四周没有镜子,他刚在不久前见过自己成年的模样,太丑了。
她竟然还觉得不错?
在瑰臻的眼里,霈川现在的模样当真是不错的。
稚气一扫而光,骨骼抽条,一双眼睛是跟她一样的黑色,一头暗红的头发异于常人,但没有少年时那般扎眼了,日后随着修为的精进,也会退去红色,变得像人一样。
魔界一贯如此,修为越高的魔,看上去越像人。
低阶的小杂碎们,长得那才叫千奇百怪,头发赤橙黄绿什么色都有。
想当年的魔尊极夜,初现世时,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文人模样,骗过了大半个临仙道。
瑰臻说道:“你刚出生时候虽有记忆,但模糊不成形,我隐约觉得那座宫殿有几分熟悉,很像此处。你四处走走,看还能不能记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