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和年,那都是六百多年前了。
髓芝解释道:“圣和王朝势微时,敌国曾许诺以十五城和百年和平换取他们的雪骨参,但圣和帝果断决绝了,哪怕兵临城下,王朝危在旦夕,圣和帝也没松过口……不是因为他舍不得宝物,而是他根本拿不出来,雪骨参不在他手中,早被人盗走了。那一年,我的弟子下山历练时,收拾了一群不成器的花妖草妖,从她们那里拿到了雪骨参,回来送给了我。”
雪骨参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圣品,更何况又在髓芝手里养了几百年。
当年就能值十五城的东西,现在怕是一百五十城都拿不下。
结果让人给偷了,还是在自己家。
瑰臻:“……果然是家贼,快回去抓贼吧。”
桂花洲与百草堂相继出事,让人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瑰臻推开阁楼的窗户,让风托着花香吹进来,倚窗看着院里正靠在树下研读心法的霈川,道:“先是桂花洲,再是百草堂,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东山了啊。”
桂花洲与百草堂弟子多,眼睛杂,一乱起来不好收拾,浑水便可摸鱼。
但东山上除了花草树木,可就只有瑰臻和霈川两人日日相对了。
霈川听见她说话,合上书,背靠着树,仰头望着她。
从瑰臻的视角看,他像是躺在花影里。
瑰臻第一次觉出了有徒弟的好。
——养眼。
就像山上的花儿草儿一样,文文静静不讨人嫌,安静的存在着,点缀着,哪怕是个摆设,也让心心里舒畅。
瑰臻心想,若那东西真有胆子招惹到东山上,倒也省得她费劲了。
百草堂闹了家贼,瑰臻本以为要乱上一阵子,没想到,两个时辰后,日头西沉,尚不到夜里,髓芝便送了信来,说有结果了。
好快。
髓芝快忙坏了,没亲自来,而是遣了一弟子向瑰臻说明情况。
瑰臻听着堂下弟子一板一眼地回禀,逐渐觉得无比荒唐:“做梦?”
那弟子被打断后,一顿,道:“是,据师妹所说,凌晨时分她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其中隐约有一片段是雪骨参落进了水中,被泡得发胀。幸而百草堂有水的地方不多,最后在院子里的荷花缸里找到了。”
瑰臻问:“可查明是谁偷得了?”
那弟子摇头:“师尊仁善,说算了,不深究,让偷窃之人好自为之。”
瑰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开了传送阵法,送百草堂的弟子下山。
等阵法闭合之后,瑰臻不耐地摔了茶盏:“又是梦,霓霞仙谷今年犯忌了,做不完的梦。”
那看起来就很贵的青瓷碎片在地砖上炸开,霈川吓了一跳,以为瑰臻动了怒气,可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又平静得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默默的端了漆盘,收走地上的碎瓷,道:“师尊是在气髓芝前辈的仁善?”
瑰臻一扬眉:“髓芝可从来不会犯心软的错误,她哪里是仁善啊?以免打草惊蛇罢了。”
此时夜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东山西侧是神鬼莫近的禁林。
向阳面桃花满山,却一片死寂,无人无灯。
唯独山巅上的阁楼里,光彩耀目。
瑰臻出关之后,见人间又多了许多新奇玩意儿,用乾坤袋打包往回带,屋里屋外还有檐下挂的纸灯,清一色都换成了琉璃灯,坠着青玉或珍珠,风一吹,灯在转,铃也在响。
以前瑰臻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很清净。
现在屋子里多了个人,依然很清净。
霈川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他又无处不在,瑰臻在想要找他的时候,往往一抬眼就能见到他。
瑰臻起身拍了拍霈川的肩,说:“等我。”
她一阵风似的刮向里面,再现身时,换了一身霓霞仙谷的弟子服,头发上的钗饰也都卸了,用发带束了个简单的花样,手里还提了把剑。
“走。”
瑰臻心里有了正经主意,带上霈川下山,一路往桂花洲走去。
霓霞仙谷今时不同往日,桂花洲出了事,百草堂也不太平,人都躲在屋子里,不往外凑了。
瑰臻路上挥灭了几盏灯,他们行走于夜里,偶尔擦肩碰见几个弟子,也没有引起格外注意。瑰臻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找到桂花洲的弟子园。
这一片的馆屋厢房都是桂花洲的弟子居住。
瑰臻明显放慢了脚步,目光打量着一间间屋子,弟子园里倒是有人在行走,瑰臻见了就避一下,偶尔能偷听见几人闲话家常。
“你在找什么?”
“我找帽子呢。”
瑰臻觉得声音耳熟,停住了,是那梦见姜茹死时惨状的弟子,名叫邵平。
邵平正在找帽子。
“你的东西怎么不好好经管着,到处乱扔,我已经在园子里捡到两回了。”
“我没到处乱扔啊,原本好好搁柜子里呢,谁知它好像自己长脚了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瑰臻等他们并肩走远了,才现身,换上弟子服的她混进桂花洲里没有任何违和,且走且停,在经过一处长满竹子的院落时,她停住,反手一拉霈川,推门就进了人家的院子里。
正屋瑰臻连看都不看,径直拐进了右厢房。
桂花洲和百草堂两处弟子众多,李桂和髓芝难免有照看不到的时候,所以安排住处时,通常会将新入山门弟子安排到各个师兄师姐的院中。
正屋自然是给师兄们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