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天,瑰臻没正经教过他什么,只是给了他书让他自己悟。
他有这逆天的悟性,也不知是生而不凡,还是纯魔血脉的功劳。
瑰臻向前倾身,又摸了一下他的头。
这一次,霈川又僵住了手脚。
他冷不丁回想起梦中瑰臻抚在他面颊上的冰凉触感。
怎么会有那种梦呢?
魇魔一事,瑰臻一个字也没在他面前提及,是以他还全然不知,只觉得自己实在大逆不道。
他不允许自己对师尊有任何冒犯,梦中也不行。
霈川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静念了一百遍心经,安抚了躁动的心情,等到陆斯言晚课归来。
陆斯言挂好剑,见霈川一言不发,独自在角落里坐着,好奇问道:“你在干什么?”
霈川幽幽地回答:“练功。”
陆斯言看了一眼旁边的竹榻。
那里挪来了一面隔断,榻前也被纱帐笼了个严实。
陆斯言羡慕道:“瑰臻仙君座下只你一位弟子,教导之事亲力亲为,真好。”
不像他们,师兄弟太多,一锅乱炖,有疑问请教还要排上几个时辰的队。
瑰臻心里却发笑,天真的小孩,李桂门下人虽多,但至少一碗水端平,能教的都教,他若换到东山的门下试试,一定让他体会一把放羊式教养——自己去吃书,吃了书还学不会就小鞭子抽,再学不会就可以逐出师门了。
霈川却理所应当道:“师尊她当然极好。”
瑰臻忽然想起,当初好像也是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弟子们背后议论,嫌弃她废,都害怕被她盯上。
现在,这种声音倒是听不见了。
夜里。
一个房间里三个人,一个人毫无防备地睡过去了,两个人睁着眼睛,不声不响,各自清醒着。
瑰臻不睡是因为在等。
霈川不睡是因为感应到了瑰臻的戒备情绪,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陆斯言睡得最熟,像只待宰的羊。
丑时一到。
霈川眨着眼,忽然听到陆斯言有动作了。
他枕着脚踏,转头看去。
陆斯言套上靴子,将衣裳一件一件地穿戴整齐,取下床头的佩剑,一脸木然地向外走去。
内室狭小,霈川趟的位置挡了他一半的去路。
眼看陆斯言就要踩过来了,霈川特意一动不动,盯着他,陆斯言走到近前,长腿一跨,竟有意识地从他身上迈过去了。
霈川皱眉,轻声道:“师尊?”
瑰臻本就穿戴整齐,一听动静立刻掀开纱帐,说:“走,去看看。”
他们一起到门外,看着陆斯言在庭院中练剑。
一轮园月悬在院子正上空。
半晌,霈川开口道:“昨日夜里也是如此,但我大意了,未能及时察觉异常。”
瑰臻扶栏看了一会,问道:“你看他的剑招,与平日相比有何不同?”
霈川仔细端量:“剑招是一样的,可感觉其中杀气浓了许多,出剑凌厉,与平日大相径庭。”
剑如其人。
陆斯言的个性温吞,用剑也是同样的慈软,如非对敌,总留有一手。
现在则不同。
瑰臻不清楚他梦中所见,沉吟了片刻,拍了一下霈川,道:“问题不大,不用管他,我们回去休息。”
说罢,先转身回了屋。
霈川跟回去,躺在地上,根本睡不着,丑时一过,陆斯言练完剑,先在井边打水洗脸,然后回屋有条不紊地脱去衣裳,挂好剑,拉起被子睡觉,善后细致,不留一丝痕迹,假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一定不会猜到陆斯言晚上在干什么。
霈川清醒得很,他心里疑惑叠加了很多,却非常懂事地不曾多问。
但似乎……真相近在眼前了。
霈川本不想睡,但困意出其不意地袭来,他在某个瞬间,打了个瞌睡,抑制不住地沉入了梦里。
他又见到了铜花殿里那黑金的宝座。
万鬼哭嚎,耳边有人低喃:“去吧,魔界之尊,该轮到你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这声音,与前些日子在禁林时听到的蛊惑一模一样。
是谁?
魔尊极夜的残魂吗?
霈川明知这是梦,挣扎着要醒来,他睡前背诵的一百遍心经还是有用的,能护住他的灵台清明不受侵袭。
可霈川发现自己根本醒不来。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摁在这里,不许他出去。
霈川深呼了一口气:“放我走。”
四下寂静,无人回应。
霈川就地盘坐,既然协商未果,那就对抗到天亮吧。
他低头无意中望见了自己搭在膝上的双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拇指上戴着一血玉扳指,其中隐约透着黑色的煞气,玄锦袍子上的金线并不柔软,摸上去十分扎手。
他连触感都十分真实。
会痛吗?
他忽然想到民间传说,人在梦里是感觉不到痛的。
霈川反手想去摸随身佩戴的桃枝,可桃枝早不见了,入手冰凉,是一把剑。
此剑无鞘,通体漆黑,锋利无比,剑身上篆刻着他看不懂的符文,寒气森然。
是剑也行,霈川不挑,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口子,魔血瞬间涌了出来。
有一点痛。
可能是他此举震惊了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