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几天后,孟知韫已经逐渐忘记自己本来是要追他的这回事,日常与他沟通最多的就是如何解题。
她问,他答。
7点整时,他准时结束,将课本装进自己随身的包里。
孟知韫侧着头看他动作,将要离开。
“学长,你为什么和校长说中国人的数学成绩都很好?”
周正昂手上一顿,差点忘记这回事,当时是校长一直对他很好奇。惊讶于他在数学方面的成绩优异,而他又懒得解释,干脆说这是中国人的天赋。
没想到,校长深信不疑,为此还将孟知韫也冠上这个名头。
周正昂打量面前的女生,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教室顶灯光芒笼罩在她乌黑的发顶。
当她为了看清题目与他靠近时,身上那股独属于少女的馨香就会在他鼻间萦绕。
当然这些场合不止于此,还有在他工作的酒馆,人潮拥挤的街头,安静的图书馆里,他都曾闻到过这股味道。
没等到他的回答,孟知韫悄悄侧眸看了他一眼,她紧张的咬唇。
“虽然这边数学比起国内的确实不算难,但是……但是……”
“嗯?”他微微挑眉,侧身将手肘放在课桌上。
高挑的身形刚好将孟知韫包围在墙与他的胸膛之间。
孟知韫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但是,我或许有一天会露陷。”她自顾自接着道:“你总不能一直教我,我自认资质平庸,在数学方面若不是学长指点,根本一窍不通。”
孟知韫的自知之明在这一刻起到关键作用,想必周正昂会明白。
朽木就算被技艺高超的工匠精心雕琢后,也是块朽木。
落针可闻的教室里,片刻后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他的眼睫浓密,灯光扫下一片阴影,他偏过头与她齐平,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一直教你?”
不,这不是询问,这是他的陈述句。
孟知韫心里的小鹿撞来撞去,说出的话也磕磕巴巴,“能吗?”
他没有再回答,只是在之后的日子里,用行动证明了他说的话。
次年冬天,周正昂顺利考入伦敦大学建筑系,他的目标始终明确。
‘丘吉尔’校长的目标亦是如此,他为这位来自中国的学生骄傲,也为他这个成功案例后续吸引来的更多外国学生高兴。
学校特地为周正昂举办了一场欢送会,就在教学楼后面的礼堂里。
时间定在晚上6点。
孟知韫上完最后一堂课,已经将要5点,同桌喊她去吃饭,她摇了摇头。
忧愁写在脸上,她不清楚周正昂今天会不会来。
大概不会吧,校长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他也顺利毕业。
那她呢?
她心不在焉写着作业,错错改改。
礼堂钟声敲了六下,他还没有出现。
孟知韫趴在没有开灯的教室课桌上,侧头看向窗外路灯下飘扬纷飞的雪花。
她真蠢,她在期待什么。
她应该和其他同学一样,高高兴兴去到礼堂,带上最真挚的祝福与喜悦恭喜他进入伦敦大学。
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孟知韫套上自己的外套,冒雪一路小跑到礼堂门口,热气从她的唇间冒出,她的胸膛起伏不定。
礼堂大门紧闭,仅是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欢声笑语从门里传出,她迟疑着慢慢走上台阶,推开大门。
学校为了这场欢送宴费劲心思,请了乐团,请了酒店名厨。
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在此,他们脸上是孟知韫无法参与进的笑容。
她忽然发现,她和这些人并不熟悉。来这上学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只和周正昂交际较多。
而此时,面对这热闹非凡的场景,她就像一位异类,闯进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
孟知韫站在门口忘了挪动,或许是不知该朝哪去。
她应该去找谁,他又在哪里?
一切都是个谜团。
她的心情宕入谷底,脚步迷失方向,转身想走出这里。
结果不慎撞到一面温热的胸膛,她垂着头连声道歉准备退后。
孟知韫抬眸看向对面的人,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他黑色短发里夹着几片晶白的雪花,眉眼间有着与这时节不符的暖意。
“ 抱歉,今天没有办法给你补课了。”周正昂说。
孟知韫缓缓低下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拽着自己的衣角试图转移注意力。
声音低小,“没关系,还没来得及恭喜学长毕业。”她的眼眶中有些忍不住的酸涩和湿润。
孟知韫心中暗骂自己这不争气的泪失禁的体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周正昂毕业,对于她来说,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以后不能再找他补课,自己的成绩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
“所以……”孟知韫深吸一口气,终于憋住了眼里亮晶晶的泪花,嘴上却开始迟疑。
所以,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明明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她却不敢直接说出口,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完了,眼泪又要决堤。
她掩面侧身,“抱歉,所以——”
右边肩膀上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他引领着她慢慢回归正位,诱惑着她重新走进那片清冷又静谧的湖泊。
只为她泛起涟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