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缝隙。
瞬间——
裴如昭捂着鼻子干呕起来。
呕得眼眶通红,可那股味道仿佛萦绕鼻尖挥之不去。
陆璟之小心翼翼往一旁坐:“我说了你会后悔的,不怪我。”
裴如昭连回怼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表情一言难尽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璟之老老实实解释:“这是用来降温的东西,小盒子里的东西在发生反应,能吸收外面的热气,所以才可以长时间维持冰凉,让冰块保住。只可惜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裴如昭看着铜龛,感受沁人心脾的凉气,突然抬头:“只有你一个人会吗?”
陆璟之颔首:“自然只有本世子才有这样的聪明才智。”
裴如昭安静下来,她看着铜龛沉思。陆璟之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触了她的霉头。
“可以做很多吗?”
陆璟之愣住,讷讷点头。
“可以拿去卖吗?”
陆璟之眼里也亮起来,他似乎懂了小昭动的是什么心思。
“今年这样热,高门大户里多得是受不得暑气的官家小姐,若是能拿去卖个稀罕,应当能挣些银钱。而且,方便探听消息。”
两人心思不谋而合,当即开始商议细节。
等到太阳西沉,阳光不再毒辣,裴如昭又带着桑叶竹叶在田间地头奔走丈量。
陆璟之站在树下,看着裴如昭远去的身影,就像曾经一次又一次看她离开、远走那样。
夕阳映在裴如昭身后,为她照出一条光辉灿烂的路。
……
七日后,洛州城的听风楼里添了个新玩意儿。
摆在各个雅座包厢里,散发丝丝凉意,驱散外界暑气。
一时之间,听风楼人满为患,各家公子小姐都追着问这新鲜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三日后,就在听风楼对面,悄然开了一家小铺子。
名字简单明了,就叫制冰行。新店开业,既不敲锣打鼓,也不张灯结彩。从制冰行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从门口透出的清凉。
从问世到火爆,听风楼对面的制冰行只用了七日时间。
受不了暑气的士族豪绅趋之若鹜,制冰行供应的冰龛供不应求。
简直称得上是日进斗金。
有人上门挑事,陆璟之直接去店里,说这是他的产业,让这群不长眼的家伙们把招子放亮点。
自此之后,陆璟之彻底不遮掩了,将洛州城外的庄子改成制冰行的工坊,招了不少洛州城当地的百姓去他坊里做工,然后按时开工钱。
陆璟之喜滋滋地从洛州那些周扒皮手里赚钱,然后再给寻常百姓们开工钱。
他和裴如昭甚至还特意商量好在工坊里做男女分工,不仅让那些游手好闲的男子有事可做,也让更多女子有赚钱的机会。
冰龛这东西的价格并不便宜,二十两银子才能拿一个回去凉快两个时辰。
陆璟之颇有奸商潜质,不仅趁势推出各式造型、花纹都不同的冰龛,还发展了会员以及配送模式。
不仅有人在生产冰龛,还要有人负责送货以及售后。
将本就炎热的洛州更是吵得热火朝天。
借着能够深入士族豪绅的机会,裴如昭不仅知晓许多有关洛州赋税的辛秘,同样也摸清了江右道盘根错节的氏族关系。
不过十年的时间,江右道中的几个旺姓发展成一方势力,族与族之间相互勾结,利益关联,成为足够遮天蔽日的大树。
树如果长得太高、太茂,是没有杂草的生存余地的。
这群人就仿佛是吸血的蚂蟥,恨不得让他们脚下成为不毛之地,所有养分都收归己有。
能从这些人身上榨取钱财,裴如昭再乐意不过。
从前她对金银钱财的认识浅薄,如今在洛州,总算看透这些硕鼠、蠹虫到底有多肥。
伴随着洛州城里越来越多的人到陆璟之的工坊里做工,百姓手里能够拿来活用的钱财也渐渐多起来。
士族中有人留意到洛州百姓愈发喜庆的生活状况,有心想要遏制。
了制冰、储冰的技术全都在陆璟之一人手里,就算花大价钱从他的工坊里挖人,也只能知些边角料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撑得起整个工坊。
更遑论分一杯羹?
尤其——
他们享受惯了,根本离不开这能消暑气的冰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腰包里的钱不受控制地流出去,然后进了他们曾经最看不起的穷苦百姓的腰包里。
裴如昭留心了一件事,因着女子也能到工坊里做工,也能挣不低于男子的工钱,连平日里能在街上见到的女子都比以往更多。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街头,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才低头专心写自己的文章。
夏税一事、制冰行一事、还有科举一事,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压在裴如昭身上,才真真切切让她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从前在尚京城里,她要学礼仪、学规矩,学她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有用的东西。
而现在,她无比清楚自己如今所学的每一点东西都是十分有用的。
裴如昭提笔写字,心中默念,将自己所有的想法、抱负全部化为墨迹,写在纸上。
许多年后,裴如昭也不会想得到,她曾经随手写下的诗文会被整理成文集,成为无数学子入官场时必读的经典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