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鹤走到贺老先生身侧,替了他手中的拐杖:“老师,裴小姐之才学鹤十分钦佩。今日之辩不分伯仲,若有改日,望有机会与裴小姐一较高下。”
贺先生并不在意裴如昭与姬鹤之间的较量,锐利的眼神扫到那几个在过客楼外惹是生非的学子身上。
眉头一竖,沉声道:“过来,认错!”
几个学子面有不服,可贺老先生的威名在这里,又不敢不服。
扭扭捏捏走过来,半晌才仿若蚊子似的说了声,“抱歉。”
裴如昭懒得同这些人纠缠,直言自己的目的:“贺先生,若裴娘想到洛云书院同诸位学子一般读书,该当如何?”
贺先生并未言语,沉默良久才说道:“洛云书院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有真才实学之人。通过入学考核,你自能到书院读书。”
“束脩当如何?”裴如昭追问。
“五年之后,考中便不交,三考不中便补上。”贺老先生说完便挥袖准备离开。
裴如昭高声问道:“那为何男童想要入书院读书要将女童卖到书院做工?”
贺老先生骤然回身:“你说什么?”
他手中的拐杖不住在地上点,声音都在抖:“洛云书院是教书育人培养栋梁的地方,休得胡言!”
贺老先生神色焦急,不似作假:“这些女童家中贫困,书院将她们留下做工,定期给工钱补贴家用,一举多得之好事,如何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有人收到过洛云书院给的工钱吗?”裴如昭问道。
围观的百姓无一例外摇头。
裴如昭又问:“这束脩当真考中不交,三考不中再补交?”
众人再度摇头。
贺老先生踉跄两步,差点跌在地上。
敲着拐杖震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院的管事呢!账房呢!出来!出来!”
可无论再来多少人——
事实就是事实。
洛云书院并非贺老先生口中教书育人培养栋梁的清净圣地,相反在权力的层层笼罩下成为了罪恶滋生的温床。
贺先生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扶着姬鹤的手臂,嘴唇都在发颤。
裴如昭不确定贺先生对这一切是否全然不知情。
但至少,姬鹤是绝对清楚的。
他清楚,却在放任。
这场闹剧的本来目的是让裴如昭出丑,可闹到最后,丢人的却成了洛云书院。
不仅没赢,还丢了脸面,甚至被裴如昭直接抖落出这样一桩大事出来。
被送到洛云书院的女童有多少?
洛云书院欠下的工钱又有多少?
背地里又有多少人在仗着洛云书院的名声仗势欺人?
……
最终,裴如昭拿到了考试的资格,七日后到书院里参加入院考试。
连带着丫头也将有机会在秋天时跟其他孩童一起参加入院考试,若是通过了,便能像其他男孩儿一样正式在书院读书。
而这次,裴如昭的名声从洛州城传遍了整个江右道。
无论是去过客楼喝茶还是去听风楼吃饭,总有数不清的议论追在她身后。
裴如昭潜心在裴宅读书,除了去帮父亲给纪见载送批改过后的文章,竟是真坐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七日之后,裴如昭以一张堪称完美的答卷赢得入洛云书院读书的资格。
再次轰动全城。
就在裴如昭入书院读书的第二日,一贯混不吝的贤王世子竟一同递上了入院读书的拜帖,成为洛云书院的学子。
只是,比起刻苦用功的裴如昭而言,陆璟之更像是混进去的害群之马。
不出三五天,便有本事在书院中拉帮结派地勾起一群狐朋狗友,整日进进出出,没个正型。
偶尔闹到裴如昭跟前,惹来的也只是平静的嫌弃。
裴如昭轻描淡写地将人推开,眼也不抬地说道:“恭叔交给你的课业都完成了?”
陆璟之顾左右而言他:“急什么,急不得。”
一旁有人起哄,想叫着裴如昭跟他们一起去游街。
裴如昭收拾好自己的书本,抬头露出一个疏离的笑容:“太晚不便,诸位同窗见谅。”
有人觉得裴如昭是在敷衍他们,还想再说点什么,悉数被陆璟之推了出去。
“小昭好好念书啊,本世子的美好生活可全指望你了。”说着,陆璟之给几个叫得凶的家伙一人一拳,“吵什么吵,本世子课业要是完不成不能出来逛,那你们试问!”
裴如昭抬眼,陆璟之已经远去。
学堂里只剩她一人。
她站起身将陆璟之的书本一并收了,这才准备踩着夕阳离开。
微微叹息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