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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万金(2 / 2)

去拉。

就在他要握住“紫藤”的肩膀的时候,众人就见那本是负着手、悠哉悠哉的紫衣公子突然回过身,大袖一晃,动作迅疾地从身后同行的少年腰间抽出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去势急转,一道雪亮的银光晃过,紧接着便是一声急促的痛呼,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是血色横飞,铺满了视线。

从上到下,流水行云,没有丝毫停顿。

他们终于看清了,她抽出的原来是一把剑,一把锋尖淌血的剑。

殷红滴滴答答蜿蜒花台,迤逦至极,而明鹊面前那个金家仆从像是锈了关节的木偶一般,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身子——

襟怀大开、肚肠横流,生生成了两半。

这样快的动作,他不仅没能反应过来,甚至连痛觉都姗姗来迟,对方就已一剑从他印堂劈到了腿间,将他劈成了极为工整对称的两半。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身体,或许他还要暗自感叹一句“好优美的杀人手法”。

然而,他现在耳边只回荡着明鹊靠近他时,似乎是随口吐出的低语:

“你是男子又如何?”那分分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清泠如冰撞,“也不过一个男子...而已。”

这句话是在报复他那句“一个女人而已”吗?

他一瞬间瞳孔巨颤:“你是女——”

可是话还未出口,鲜血已经从他口鼻倒灌淌出。

男人浑身哆嗦了一下,“嗙”地一声瘫倒在地,没了呼吸。

“可惜,在下没有割爱的习惯。”明鹊低着眸,将剑尖在尸体的衣物上拭净了,“何况,命贱还是命贵,怎关乎男女呢?”

全场鸦雀无声。

其实在场的客人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况且,就算是在这楼中,被当众作弄昏甚至死的女子也不少见,他们拿此当作笑谈,笑她们“身贱命贱”,笑她们“玩物罢了”“死人而已”。

可是,如今这被开膛破腹、大剌剌陈尸堂上的,是个男子——在烟花之地身为“恩客”,因此往往被认为是说一不二、地位尊崇的“男子”,又或者不如说,在当今这个世道,理所当然被认为高女性一等的“男子”。

更遑论,这是金家的人。常言道,打狗还需看主人,这来路不明的一行人,实是恣意至极。

执剑的紫衣公子一言不发,侧眸看向他们,眼神带着淡淡的嘲笑和状若不解,是实打实的挑衅。

可是,无论是那金家仆从的凄惨死状,抑或是明鹊身上的威压,都让他们一时间如缩颈的鹌鹑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却是台下一个婉转的女子声音打破了这落针可闻的寂静。

“老爷~咱们喝酒吧,别看他。”那说话的姑娘眉眼弯弯,“不过是...死人而已。”

谁的命又比谁的命更轻贱?

这姑娘的话如碎石投湖,当即激起了一圈圈荡漾的涟漪,一个接一个的姑娘的附和声、欢笑声、娇嗔声接连响起来,她们捂住身边恩客的眼睛、耳朵,一遍遍地低声告诉他们“死人而已”。

香风阵阵,灯火幢幢,楼中回荡着高高低低的女子笑声,明明脆如银铃、夺魄勾魂,可整个场景却是闲的莫名地诡异。

“邪。”白止徽手中不住地把玩着袖间的符纸,撇着嘴嘀咕了一句,“这地方不对劲。”

恩客显然已经无暇顾及他们,宁茴遂微微一侧身,轻声疑道:“怎么?”

白止徽尖尖的眼角一瞥身边那个死去的金家仆从,一张黄纸晃晃悠悠悠从他袖间飘出,落到那人印堂之上,登时无火自燃起来。

符纸燃尽的那一刻,那男人口鼻中淌出的鲜血霎时变成了半透明的绿色汁液,跟那天被怪物寄生的凝绿一样,连皮肤都微微地肿胀发绿起来。

几人神色丕变,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那具尸体倏然就化作了一阵蓝烟,在他们眼前逸散而去。

又是蓝烟!

他们下意识捂住口鼻,没想到这次并没有发生如上次一般眼前一黑的情况。

在面面相觑之际,台下又突然热闹起来,恩客们神色如常地互相劝酒,说笑,环佩叮当,脱簪击节,抚掌大呼。

又是一片繁华景象,简直就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个端着托盘的双髻小侍女走过台下,抬起头对他们弯眼一笑:“各位公子,春宵一刻可值千金,怎还呆呆站在台上呢?”

这话几乎叫陈询呆了,他僵硬地抽了一下唇角:“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啊?”小婢女一愣,“方才,不就是惊鹊公子为紫藤姑娘一掷万金了么?奴婢们都在说,公子真是慷慨!”

“那,那个随从被开膛破腹——”

“什么随从?什么开膛破腹?公子在说什么?”小婢女似乎有点害怕地缩起肩膀,“没有随从呀?”

“是吗?”

明鹊突然冷不丁地笑了笑:“他没有仆从吗?”

“没有呀。”小婢女顺嘴回答道,可话音甫落,她倏然唇角一僵,半晌,再次强笑着开口道,“公子们只怕是太累了吧?还是早些去楼上休息罢!”

说完,她躲开了明鹊冷然的眼睛,最后瞟了鸨母打扮的宁茴一眼,抱着托盘低头匆匆离开了。

“......”

众人不动声色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没有仆从吗?

那么,她又怎么知道明鹊说的“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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