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5月初,京都气候正惬意。
枝繁草盛。
群花犯懒。
但连续熬两晚通宵蹲点盯梢,还恰逢夜雨阴风撕咬,言诺只感觉寒意顺着尾椎骨攀爬、而后脑勺紧绷发胀。
无暇欣赏道旁美景,收工后便赶紧回家补觉。
此乃疗愈圣法。
经年不败。
却被电话铃声从酣睡中薅起。
主编的公鸭嗓透过听筒磋磨着言诺脆弱的耳膜。
程鑫拎起水壶浇花:“立刻出差去海城,郑妍指名道姓要你采访。”
郑妍?
新仇旧怨的…
指不定憋啥坏水儿设的鸿门宴!
脑袋瞬间清明、快速盘算利弊,言诺深知这坑不能跳:“鑫姐您知道的呀,前年那次采访我俩闹掰,当然,我很乐意再次为社里鞠躬尽瘁,但这不是怕她那边膈应、再给咱整出啥幺蛾子麽。”
程鑫将爱莫能助展现得淋漓尽致:“别扯废话,赶紧收拾。”
脊背硌在木质床头、硬疼,弯腰捡起床边跌落的抱枕垫在背后,言诺继续动之以情:“安宴——就最近风头正盛的耽改流量小生——他的住处已有眉目,我保证今晚锁死。”
若论以前、尚且能通融,但程鑫这次却油盐不进:
“线索都整理好,移交小孟跟进。”
“别磨叽,你赶紧买票。”
“嫌年中奖金多?”
领导就是懂拿捏,3句话直接把退路堵死。
言诺扶额哀叹,却也只能临病受命:“别呀鑫姐,提钱多伤感情,我去!”
在被胶原蛋白拼命攒业绩般争先恐后抛弃的年纪,任性是摆在橱窗的奢侈品——毕竟作为底层社畜,言诺深谙她没挥霍任性的资本。
谁敢跟钱叫板呢,何况再过几天又到汇款日。
安宴这条线就暂且搁置吧,等忙完这趟、回京再拾起,好在没到迫在眉睫的份儿,也不差这几天。
言诺起床洗漱,喝杯板蓝根冲剂,又吞两片药加强,避免出师未捷被病先撂倒。
蹲在鞋柜前扫视,犹疑两秒后,言诺给板鞋套好防尘袋。
当初逛夜市摊买时并不合脚、小半码,但奈何訾颜稀罕,觉得手绘图腾很有设计感,所以言诺便也要了同款。
却没承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郑妍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儿,肯定没忘被攻讦百科谎报身高的茬,所以首选平底鞋,避免站在1起郑妍穿10cm细高跟还是矮——暂不触她霉头要好些。
又选两套老气横秋的夏装叠好。
而此刻视频申请骤响。
是时季。
言诺在带的实习生。
负责杂志社各短视频平台的运营。
时季躲在茶水间角落、长颈鹿般伸着脖瞧外边的动向:“诺诺姐,更年期是不是刚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海城出差?”
这迷糊的菇凉何时消息如此灵通?言诺坦白:“对。”
“你当心有诈。”
“嗯?”
“是老板亲自打电话要求更年期督办的,指定让你去,肯定有猫腻,老板啥时候管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啊!”
“你…”
“我不小心在…呃、偷听到的。”时季吐舌撇嘴,极像她养的那只娇俏布偶猫,好险,她差点说漏嘴偷听到的地点是在家、而非杂志社。“唉呀诺诺姐你别偏离正题,赶紧好好想,务必仔细思量得罪过谁,喏,这趟绝不简单,肯定是肮脏的商战!”
言诺被小姑凉的赤忱逗乐:“好,我加倍注意。”瞟见磨砂玻璃墙外有暗影由远及近,提醒道:“有人。”
话音刚落,广告部的同事端着咖啡杯推门而进,时季眼疾手快挂断视频。
言诺甚至能想象到差点被抓包的小姑娘、羞臊得耳尖泛红的窘态。
噗嗤笑出声,言诺将行李箱密码锁拨回零。
恰逢黄金周,票是紧俏货。
何况临时出行。
远程还妄图直达,简直天方夜谭。
拉着行李箱把12306刷新N遍,差点手指抽筋,言诺才买到可以同站换乘、间歇不耗那么久的火车转高铁。
候车厅。
自动贩卖机侧旁。
以指托腮、睨着斜对面播放车次信息的LED屏,言诺眉头紧锁:时季通风报信的那句‘仔细思量得罪过谁’是何意思?
连郑妍都不够格的程度…
郑妍被当枪使。
呵。
言诺嗤笑。
对方这步棋,颇有些难捉摸。
自己无非就1小小娱记,避开京城也远称不上调虎离山啊。
对付个虾兵蟹将,何必逮到2000多公里外再磨刀霍霍,还经手杂志社搞个正式的工作派遣?!
滚动屏的红色字体扎眼,刺挠得心旌神恍。
为何促成这趟海城之行呢?
言诺闭目。
颤动的眼睫似惊雨的蝶翅。
紧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骨节泛白。
海城啊,作为辐射珠三角的核心引擎,包容性强已算是当之无愧的城市性格标签,但言诺搞不懂怎么就偏是她每次去都憋着屈、有很强的被排外感。
非追本溯源扯点啥的话,似乎从13年前那场声嘶力竭的离别开始,跟这座城就不对付。
高考填报志愿滑档,很保险的分数,最后愣是混成个复读生。
打暑假工被小饭馆黑心老板压榨,且拖欠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