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公寓楼没等摁电梯呢,訾颜工作室的律师周孟芹从打开的轿厢内走出、差点与言诺撞满怀:“你电话打不通,我敲门你没在。”
言诺跟总编通完话电量已消耗殆尽、手机便自动关机:“麻烦芹姐跑1趟。”
“去你家谈?”
“好。”
客厅。
原先空置的花瓶内插满海芋。
然而花色憔悴、已是强弩之末,甚是有碍观瞻。
周孟芹从深咖托特包内掏出牛皮纸袋,搁在茶几蜷着指骨敲打:“你之前咨询的,我把近5年起诉父母遗弃而索赔的案件都整理好了。”
“都成功吗?”
“胜率很高。”
言诺倒好温水递给她,然后解开绕绳、翻阅那沓厚实的A4纸张:“也对,毕竟法律讲究证据,受害者自证总有偏听1面之词的嫌疑。”——各色记号笔标注的切入点专业又犀利,让言诺这门外汉也理解顺畅。
周孟芹喝水润喉:“前几日跟瞿同学话聊时扯到你,就告诉了他你让查的事。”
“学长套话吧?”
“瞒不住你。”
“没关系。”
周孟芹是律师,自知守口如瓶的基本职业操守,但她跟瞿琝知乃同学、也是瞿琝知引荐的她到訾颜工作室任职,所以亲近些无可指摘;而瞿琝知双修金融与法律,隔壁校的言诺也是因为蹭课与他相熟。
这弯绕拆解到最后,全是交好的故友旧识。
反正也没什么要保密。
室内暗香浮动。
是残留的花店喷的香精勾兑。
很廉价。
但持久。
混合着在医院勾缠的消毒水味,让嗅觉灵敏的言诺心绪颤波。
而海芋花已颓败,只剩灿黄的独杆花蕊坚挺着。
言诺起身推窗散味。
周孟芹告辞。
“有什么需要效劳的你随时吩咐。”
“芹姐言重了。”
送出门周孟芹便让她止步,虽然习惯她那张因内敛而表情空白的脸,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计较——清风霁月、家世显赫的瞿同学,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的訾颜,哪个不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凭什么她就独得恩宠?
言诺从她还没修炼得很好藏私的情绪,多少能读懂些梗概。
但言诺懒得计较。
毕竟她们之间的纠葛,若追本溯源的话,八年前的周孟琴便难辞其咎。
凡人若偶得宝藏,反而更容易遭受觊觎及树敌,豺狼恶犬环伺,都想抢夺、占为己有。
那时的言诺便是解剖普适人性最鲜活的例证。
她们拉帮结派。
她们造谣言诺夜不归宿乱搞。
她们刻薄诋毁,笃定言诺连给瞿琝知门当户对的青梅提鞋都不配——自卑渗髓,坑惨了她们萌芽的好感与爱恋,并将其投射在言诺这副她们认为跟自己同样没资格攀附神祗的肉体凡胎。
她们以言语、深色为刀枪剑戟,将言诺逼仄得遍体鳞伤。
言诺舔舐伤患处,拒绝了瞿琝知的示好。
若非之后因为又跟訾颜重遇的缘故,他们应该早就分道扬镳才对,毕竟言诺已不再去蹭课。
所以呀,命运的蹊跷多诡谲!
而从那些对她心魂群殴围攻的伤害里,言诺学到原来比起真刀实枪的捅杀击毙,而操纵舆论才更恐怖。
身死的惩罚,终究不是极刑。
杀人诛心!
古人诚不欺我。
但言诺从不认为是因祸得福,她的醍醐灌顶不该感谢那些明枪暗箭的加害。
而她们的其中之1、那年也被嫉妒蒙蔽最终施暴的周孟芹,却选择性遗忘了她故意朝言诺座椅滑图钉的恶劣。
如今时间横跨数载、淡褪太多纠葛,周孟芹的心魔最终被理性桎梏。
然而那些竖起棘刺的敌意,总是不经意显摆。
言诺抱臂站在走廊犯懒。
她可以搁置恩怨不去报复,但笑脸相迎实属犯贱。
轻易原谅握手言和,言诺会觉得对自己不尊重——如今这般冷脸相待,已是看在訾颜跟瞿琝知佛面的宽恕。
否则,当年为首那女生锒铛入狱的结局可以复制粘贴,毕竟,太多人会行差踏错留把柄。
恰好醒悟后的言诺睚眦必报。
心情糟糕时喜欢翻旧账。
还耐心贼好,像对付孔泽林,八年卧薪尝胆的蛰伏,就为给其致命1击。
周孟芹算幸运,有訾、瞿背书。
而她自己也及时止损。
结婚生女…
是心高气傲的周孟芹给自己的很妥帖的交代吧。
往事镜花水月随风散,她也该跟旧时没有宣之于口的暗恋划清界限。
否则,徒增麻烦。
扰心。
乱迹。
睿智的成年人不玩这套。
走廊尽头那扇窗没关,晚风携凉意扑在言诺脊背。
言诺也是睿智的成年人,所以她不会因为季时幼稚的挑衅而头脑发热就辞职——烂尾楼的纸条说墨尔本已有眉目,那么这趟赴墨之行,总要亲自去对峙、才显得待彼此尊重。
何况,许叔的弦外之音便是要在国庆节前收网。
观看这场运筹帷幄多年的豪戏…
她势必要心无旁骛。
重归客厅。
收拾残花枯枝。
然后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