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遭卡车辗轧的柏油路坑洼颠簸。
驾驶室。
司机老覃沉默寡言。
他老婆热情洋溢地拉着言诺唠嗑:“没搞错耽误你行程就好,哎呀,装货耗太久,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怕出差池,装好没敢歇,就心急火燎地往这里感,结果还是让你在岔路口等好久。”
“是我搭顺风车给您添麻烦。”
“甭见外。”
“好。”
覃嫂攥着她、轻拍她手背,喉间哽咽:“你是鼎力帮助过小汪姑娘的朋友,抹零取整,那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
小汪,即汪晗,是巅南民间打拐组织的倡导者之1,很受爱戴——老谭夫妻俩搞运输、常年在外跑车讨生计,家里1双儿女便由年迈的公婆照顾,逾古稀之年的老人眼瘸耳聋,愣是被居心叵测的人贩子进家掏窝、把他俩都拐跑;是汪晗跟志愿者恰好在村里摸底被拐妇女,骑摩托车追10多公里、才侥幸拦截。
他们有很多群,各种家长自愿帮衬,像老谭夫妻天南海北的没少发宣传单。
而言诺算该组织的编外。
提供过线索。
更凑巧救过汪晗。
所以呀,命运蹊跷,何处不相逢!
当年汪晗还是青涩的在校生,涉世未深、圣母心泛滥,被衣衫褴褛的老婆娘以想吃碗热汤面为由、骗进街尾那家常年没顾客、却坚挺地没倒闭的面馆;言诺1直都对林兮微存疑,在搜刮她把柄时,从别处锁定这家面馆有猫腻,汪晗这才得以获救。
迄今又三载荏苒,林兮微还逍遥法外。
她有收敛。
却没改。
但即便她金盆洗手,难道曾经作的恶、造的孽还能1笔勾销吗?
凭什么让别人颠沛流离,她退居幕后便婚嫁喜孕、相夫养崽,然后岁月静好、颐养天年?
痴心妄想!
披着慈善的皮囊,也难遮她怙恶不悛的灵魂所散发的恶臭!
何况,汉·贾谊《吊屈原文》有载:“章甫荐履,渐不可久兮。”——企图把慈善与勾当混淆来洗白,她的算盘终会崩!而且,缺席的审判即将开庭!
公道之锤,会主持正义。
言诺抱膝颤栗。
窗外。
旷野沉寂。
夜色稠密。
狭窄的柏油路与双向六车道的公路汇聚。
继续朝前没驶多久,路灯辉煌,是入高速的收费站;玻璃小窗推拉,阖眼欲睡的值班女生简单稽核称重检测是否超标后,便抬杆放行。
老谭建议言诺躺着睡。
谭嫂帮腔那样舒服些。
言诺接过她递的矿水泉卡在腰腹间、腿旁凉席放着盒洗好的鲜果,笑脸相迎:“没关系,我想些事。”
谭嫂不再打搅,便继续给老公投喂切块猕猴桃。
劲风隔窗呼啸。
轮胎辗路滋啦。
喇叭亢奋激宕。
胳膊叠放在膝盖,言诺趴臂假寐。
爸爸澄清正名的公示,排队买饼时已找许叔证实。
沉冤…
昭雪。
繁烬,得以尘埃落定。
全靠许叔带队力挽狂澜,言诺的绵薄之力才得以发挥功效。
而待掀翻这座污糟之山,欣慰之余,她也更加笃信跟魏弋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也许嫉恶如仇、有所贡献,但这无关歌功颂德或哗众取宠,而且,她的手段或渠道经不起推敲,更像曾在黑暗的雨夜跌撞磕碰过、而愿意撑伞的独行者;但这伞却不足够坦荡磊落,所以注定漂泊。
Lucas说魏弋喜欢她,这点言诺确信,但他的‘再见倾心’,是承了太多人的因:被城堡荒废而殒命的小弋、救助过他的中餐馆老板、挚友司珩,甚至霸凌欺辱他的那些兄弟们;却唯独、鲜有她的直接赋予——强论的话,也无非15年前海城机场的1面之缘。
所以,他们栽树,言诺乘凉摘果,成为魏弋回馈的载体。
很荒谬。
又合理。
但她不该揽功。
她得有自知之明,毕竟载体易换,腻烦的魏弋可以随时抽离;但她若深陷情网,才是实打实的单向箭头对他、根深蒂固那种的万劫不复!
她承认动心,却不会耽溺。
光活着就够疲惫…
何必再执剪自戳?
弦月如钩。
高挂苍穹。
遥距数百公里外的小镇。
嬷嬷虚弱地倚床哀婉:“小诺走掉没呀?”
方凳坐着的Lucas腰杆挺直,竖指怼天发誓:“我真没骗您,仨小时前都发短信说上高速,她1切无恙、活蹦乱跳,咱睡吧嬷嬷。”
“唉。”
“叹气易老。”
“这是小诺的口头禅。”
Lucas捶胸顿足,这老太脾气比驴还倔,完全劝不动:“她太愧疚,只让我捎话,都不敢跟您当面告别。你这不硬熬瞎胡闹嘛,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不得以死谢罪?!”
“我不放心。”
“您好,她才无后顾之忧。”
嬷嬷伸出覆满皱纹的手:“你明天也离开?”
Lucas用力回握,他以为触感会瘪枯,却始料未及地温暖滑腻,倏地填补了他自幼无长辈疼爱的罅隙,很神奇:“托付的这位,跟她有同窗之谊,您先在此安顿,等我忙完来接您。”
恬淡欣慰的笑容从嬷嬷无限凋敝的脸庞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