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已是迎春身边的大丫头了,等日后迎春出嫁,她必是管事娘子无疑,如何肯现在出去?
是以昨夜司棋回去后搜肠刮肚地想,一想明白便忙来找迎春,生怕迟一步便要被赶出去。
而今迎春还肯留下她,又给她请大夫,又要给她和潘又安做主。这平生两大愿都有了着落,心一宽,病倒好了一半,几副药还没吃完,便全好了,此是后话。
这边迎春听得司棋无碍,便放下心来,命她好生休养,又叫了个小丫头专门煎药服侍着。
绣桔见了不由叹道:“姑娘待司棋姐姐可真好。”迎春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丫头,我也一样疼你呢!”
主仆二人正闹着,忽见一人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笑道:“二姐姐干嘛呢?这么高兴。”
绣桔见了来人,忙笑着问好:“邢姑娘回来啦。”
迎春这才反应过来,这便是邢岫烟了,她忙将人往里让,一面道:“妹妹坐下歇歇,一路上可累着了?舅母的病可好了?”
原来前几日邢舅妈病了,邢岫烟便出府为母侍疾去了,今日才回来。
邢岫烟笑着应“不累”,“已经大好了”,又道:“我从家里带了点鲜果子,二姐姐尝尝罢。”
言罢,岫烟的丫头小螺便捧上一只竹编的小篮子,绣桔忙过来接住。
迎春一瞧,见里头装的是一些鸡头米和鲜菱角,虽只是寻常东西,但也是一番心意,便笑道:“难为你想着,我这几日正想要几样新鲜瓜果吃。”
一边又叫绣桔将果子洗了,立拿盘子摆出来。
那邢岫烟见迎春比往日要热情上许多,虽暗暗纳罕,面上却不显,只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厢迎春倒十分喜欢岫烟不卑不亢的性子,见她虽生得姣好,穿得却极朴素,难免心生怜意。
又着恼原来的迎春实不会做人,好歹是表妹,又在自己屋里住着,竟放任她穿得比绣桔这样的丫头还不如。
这时,只见凤姐屋里的丫头红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乌木匣子,笑嘻嘻地道:“姑娘们好,二奶奶吩咐我来送东西。”
说着打开手里的匣子,露出里面的一对草虫式样的点翠金簪来:“昨儿我们奶奶听说邢姑娘受了委屈,心里十二分的过意不去,说是连日里事多身上又不好,一时没看管到,那起子刁奴竟连亲戚都得罪了。”
“这簪子是奶奶新得的,成色还算配得上邢姑娘,姑娘别嫌弃千万收下,就当是我们奶奶给姑娘赔不是了。”
邢岫烟不知昨日之事,听了这话倒十分惊诧。
心想迎春屋里的婆子刁难她也不是一两天了,这凤姐儿不可能完全不知情,想来只是懒得管罢了,今儿怎么一反常态,不但主动提起,还巴巴送个簪子过来?
又见那对簪子像是宫制的,瞧着就价值不菲,便忙推辞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在这儿住着,多亏了二嫂子和二姐姐照拂,何来什么委屈?嫂子未免太外道了。这簪子我是万不能要的,快收起来罢。”
红玉哪里肯,只一味哄着岫烟收下,岫烟又一味推拒。
迎春见这二人僵持不下,便笑道:“邢妹妹,你也别跟凤姐姐外道了,收下罢。”
又对红玉道:“你们奶奶也忒偏心,难道昨日只有邢姑娘一人受了委屈不成?明儿我也跟你们奶奶讨簪子去。”
红玉忙笑道:“正是呢,二姑娘也受了那帮奴才的辖制,我们奶奶竟忘了,姑娘快跟我们奶奶要去。”又对岫烟道:“邢姑娘快收了这簪子吧,您收了,二姑娘才好跟我们奶奶要东西去呢!”
迎春听了喷笑,点着红玉道:“瞧你这嘴乖的,倒拿我做由头,都是跟你们主子学的。”
那邢岫烟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倒显得不知好歹,只得勉强收下簪子来。
迎春见状便凑趣道:“来,我给妹妹戴上,看看好不好,若不好,再让凤姐姐换好的来。”
说罢便从那匣內拈起金簪,一手轻扶住邢岫烟发髻,一手将簪子端端正正对插在髻子上,又退后一步细端详。
簪是好簪。
可惜岫烟气质偏于素淡,穿戴又过于简朴,整个人反被那簪子的贵气压住,倒显出一股子小家子气来。
迎春不露声色地将簪子取下,口内笑道:“是我糊涂了,这样哪能瞧得出好赖来,须得认真装扮起来才好呢。”
说罢不等岫烟言语,迎春便把她按在梳妆台前坐了:“绣桔,给邢姑娘重梳个髻子来,样式要简单大方的。”
绣桔忙应了,上前将岫烟的乌发散开,先分绺拧绕,再细细交缠,最后堆叠于头顶,不多时便盘出一个精巧的云顶髻来。
迎春开了妆奁,捡出一个镂刻着缠枝莲花纹样的碧玉挑心,端端正正戴于那髻上,又将凤姐所赠草虫簪子上下错落,偏插在发髻一侧。
她观岫烟面容流畅,唯有两边太阳穴处略有凹陷,便拿梳子轻轻将她两边紧抿的鬓发刮至蓬松,又挑出一对珍珠流苏掩鬓簪来,掩在两鬓靠前的位置,这么一修饰那凹陷处便看不大出了。
迎春又见岫烟与自己身量相近,便让丫头们开了箱笼,挑拣出一件嫩鹅黄的卷草纹短衫并一条天水碧的纱裙让岫烟换上。
再取一条豆绿云纹曳地腰带束在她腰间,腰带上还挂着一对白玉双鱼配压裙。
迎春端详片刻,又在岫烟耳畔坠上两滴用银丝穿着的冰种玉珠儿,也不敷粉,只在两颊、唇间轻点上上好的花浸胭脂。
“成了。”迎春将岫烟往穿衣镜前一推,笑道:“怎样?不算辱没了你罢?”
邢岫烟望着西洋玻璃镜中的女子,只觉这通身装饰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