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用力地拧出水来,外面的声响若有似无地飘进,她面色寡淡,伸手去接水,开水壶倒了又倒,最后只流出几滴凉水。
困雀寨穷乡僻壤,村小不过是个破旧平房,宿舍条件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鸟笼一般大小的水泥宿舍房,生锈的铁栏杆上下铺,上面一摞摞摆着杂物,窗边的老木桌刻满时间的痕迹,四面的白色墙漆陆续剥落,发潮地从角落里伸出墨绿斑驳的霉斑。
林惜岚没空感伤,也没空抱怨困苦。
她换好了干爽衣物,勉强擦了及肩的黑发,迟疑片刻,还是拿着保温杯出了门。
外头的村委会成员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支书在和赵雾谈话。
支书抽着烟斗,叫住了林惜岚:“去烧水?”
林惜岚停步应是,杜志良叹气:“这大晚上的,注意安全,这些天啊一定想办法把热水器给你们装了。”
这话从林惜岚住过来第一天村委就在说了,但奈何困雀山穷得响叮当,有心也无力,一拖再拖,林惜岚早就不抱期待。
“没事杜叔。”她知趣缓和道,“您先忙村里其他事吧,这个不急。”
赵雾抬眸多看了她一眼,林惜岚却目不斜视,径直去了屋外的柴房。
村小没有热水器,灶台后成捆的干柴被取下,林惜岚熟练地添柴点火,往大锅里注水,盖上木盖后便开始等水开。
她搬来小板凳坐在烧火灶口前,头顶橘黄的灯光与面前橙红的火光交映,灯泡一闪一闪,映得白皙面容上的阴影忽明忽灭。
门外的雨变小了些,柴火噼啪的暖意从掌心蔓延到身上,也烘干了发尾。
身上的粘腻感丝毫未消,以往从不放在心上的小事,今晚莫名让人生出几分极端的烦躁。
林惜岚不喜欢雨天,尤其是困雀山总预测不准的暴雨。
雨势转小,木窗檐的水珠串嘀嗒落地。
她双手撑着脸,手臂立在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炕中噼里啪啦的火花星点。
——赵雾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柴扉扣响,门檐太低,他微曲着身,一身简约的衬衫休闲裤堪称光鲜模范,本就不大的空间瞬间局促了起来。
木门的油漆不知道多少年前涂的,已经完全卷翘剥落,露出毛扎的里料。
关不上的朽木门在他的指节间颤动,拼接的木板抖了抖,差点当场散架解体。
木料哗啦一声,赵雾素来游刃有余的面孔第一次浮现窘迫。
林惜岚闻声侧头,闷声开口:“不用敲门。”
柴房的地是干泥土,房梁上的灯泡电压不稳,电线裸露着垂下,旧电热水壶空荡地闲置在爬满黑垢的老木桌上。
赵雾打量完毕,望着那口大锅,思量后问:“在忙吗?”
林惜岚一直盯着火光的头低了下来。
只是看着火势,忙自然是不忙的,林惜岚向来捉摸不透他的意思,这会儿只兀自垂眸。
颈前的红绳玉坠熨帖地收进浅色圆领上衣里,随着她前倾的动作轻微晃动。
良久压抑的沉闷后,林惜岚忽地发问:“今晚上山的路吓人吗?”
甫一问出口,她便咬住下唇,有些后悔。
外面的雨声渐渐地小了,但土路依旧泥泞滑湿。
赵雾顿了一下,皱眉回:“路况比我想象的要糟糕。”
盘山路水泥只修了几公里,其余要么只填压了鹅卵石,要么就是纯土路,中途暴雨冲刷,这一路四轮车不可谓不惊险。
吓人也确实是吓人,毕竟意外之下,人人平等。
这问话恍若关怀,赵雾神色稍缓,正要继续出声,却被林惜岚截断。
“赵雾。”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叫他全名。
“你不该来的。”
林惜岚抬头,直盯盯凝视着他。
赵雾不像自己,他永远有选择权。
片刻的沉默。
赵雾:“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适合。”林惜岚脱口而出,旋即绷紧抿直了唇线。
赵雾回以凝视,口吻有了微妙的变化:“那什么样的人合适?”
火舌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屋檐的水滴声。
林惜岚忽地笑了一下,觉得这样较真的对话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天真。
她笑意渐淡,恍惚间想起在京城时,周宴也这样问过她——那什么样的人合适?
一字不差但截然不同的问题,林惜岚从坐着的板凳上站了起来。
赵雾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唇角微微下压,像是有些伤心:“看来林老师对我有误解。”
他姿态坦然,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林惜岚久违地记起了这种叫人难以招架的气场。
锅里的水咕噜冒泡,沸腾涌动起来,寂静中,她偏头道:“水开了。”
氤氲的水蒸气升腾而上,像是林间晨雾,迷人视线。
林惜岚没有搭话,但止不住地走神,或许是热蒸汽太旺,又或许是分心,她舀水的手颤了一下,水瓢溅落,缩手再快还是被迸溅的开水烫到,手背几乎是瞬间红了起来。
赵雾眼皮一跳,利落地将人从开水锅前拉开,环顾四周后眉心拧起:“水龙头呢?”
“没有自来水。”林惜岚冷静得很快,语速不变,“冷水在缸里。”
借着橘黄的灯泡,赵雾看清了她右手虎口处的一片发红。
下一刻,她的手被浸进了冷水桶里。
赵雾捡起了水瓢,舀起水缸里的山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