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下达驿站前抵达了玉簪郡,又支撑着他像个木桩似的在尤府门前站了一宿。
天刚破晓,睡眼惺忪的尤府小厮打着哈欠来开门时,整夜未合眼却依然十足清醒的钟显以一个跃步闪现在对方面前,把人吓得够呛。
尤府小厮看钟显其貌不扬、衣着寒酸,以为他是来借钱的无赖。结果钟显“大言不惭”,直愣愣地说自己有事要问尤意情,还让小厮去把尤意情叫出来。
这下倒好,小厮改了主意,认为钟显八成是疯子、九成是无赖,拿起扫把就要赶他离开,被出于自卫的钟显一掌拍飞,连人带扫把的那种。
小厮落地时的惨叫惊动了护院,护院们纷纷操起长棍围住了钟显。然而钟显并没有打架的想法,连脚都没挪一下。
及时赶到的管家见钟显气势不凡,猜测钟显可能是有身份的人,便客客气气地问:“阁下有何贵干?万事好商量嘛,何必动武呢?”
“我已对地上这个人说过一遍了,是他不肯应我,还要动粗。”钟显手指摔得鼻青脸肿的小厮,语气满是无错者的理直气壮。
小厮捂着自己的脸,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管家跟前打报告。
“此人蛮横无理,不先自报家门就说要公子出来见他。小的觉得他是疯子,才赶他走的。”
护院们都认同小厮的做法,管家却更怀疑钟显来头不小了。
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先把人请进去喝茶总不会错。
于是,管家对钟显做了个请的手势,并道:“阁下请移步大厅用茶,我这就去禀报东家。”
钟显听后,终于动了动身体,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往里走时,他却顿住说:“我只见你家少爷,叫他过来就好。”
得亏管家是眼光毒辣又老练的人,不仅沉得住气,还点头以示回应。年轻后生们面对如此嚣张狂妄之人,肺都要气炸了。
气归气,在管家已经把人让进来喝茶的情况下,护院们不敢擅自动手,最多就是瞪两眼。
被四面怒视包围的钟显,镇定自若地走进了尤府大厅,接着在一个客位上坐下。随即就有丫鬟过来上茶,但钟显只谢不喝。
不多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从大厅的门帘后方传来。
钟显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帘所在的方位,只见管家侧身拨开门帘后,一个身着墨灰色狼皮裘斗篷的年轻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别的暂不提,光那件狼皮斗篷就非普通百姓买得起的。加之来人生得神清骨秀,行动起来气度端凝,不是传说中的“靖州第一美男”,又是何人呢?
管家来到钟显的跟前,刚想张嘴说话,却见钟显自顾自地走向主位,显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跟过去。
谁知,钟显见了尤意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有事与尤公子独聊,请尤公子屏退其他人等。”
理智告诉管家,一个来历不明、身份未知的男子与自家少爷单聊是件极为不妥的事情。
奈何管家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尤意情道:“你们都下去吧。”
许是为了让众人放心离场,尤意情又补了一句:“我观这位公子并无恶意,你们无须担心。”
摔得鼻青脸肿的小厮还在前院呢,这话对于管家来说,真是没有多少说服力。
可主子都发话了,做下人的岂有不遵的道理?
等众人都退下,钟显对尤意情拱手行礼,把事先构思好的说辞报了出去。
“鄙人王互,奉主人之命前来打听公子的婚事,听说公子取消过一门婚约,不知是真是假,还望公子如实以告。”
同客栈的店小二一样,尤意情也被钟显的话误导,以为眼前的青年是来替人说亲的。
但尤意情总感觉哪里不对,媒人上门一般都是先拜会父母,还未有过直接要求面见他的情况,而且眼前人无论是言谈还是身形,都不似伶牙俐齿的媒人,倒像是心直口快的武夫。
再结合管家之言,尤意情心里肯定来人的目的不在于说亲。当他告诉对方事实确如外人所道后,却被问了一个无礼的问题。
“尤公子有心上人吗?”
钟显在说这话时有多坦然,尤意情听后就有多不适。
他难以理解,为何眼前的年轻男子能如此自然地对素不相识的自己问出这种话来,便选择了转移话题。
“王公子与在下素不相识,又未言明奉哪位贵人之命,问在下这样的问题不觉唐突吗?”
被反问的钟显顿了一下,但没有慌,略微思索后很快答道:“吾主乃宋氏高门女,宋霖是也。”
尚泽世当然从来没姓过宋,钟显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他想到尚泽世的生母——颂亲王,索性撒了一个同音字的谎。
本以为这样能唬住对方,没想到尤意情反应之大,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还要确认字形。
“贵府千金的芳名,是宝盖‘宋’和雨林‘霖’吗?”
即便不小心说了个尤意情知道的人名,反正天下人重名众多,钟显心想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便说了声“是”。
结果,尤意情更激动了,期许地问:“敢问你家小姐的左手背上,是不是有条横亘三个手窝的疤痕,约一寸来长、细如绣花针?”
这一问让钟显彻底怔住了,他尽力掩饰自己的愕然,但还是露出了马脚。
说来倒也不能怪钟显乱了阵脚,因为尚泽世左手背上的疤确实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一来是百官和宫人都不能随意打量皇帝,二是作为皇帝的尚泽世也不会有事没事对人展示自己的疤痕。
就连钟显自己也是在尚泽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