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儿,赵四叔拿起旱烟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
不爽地甩了甩脑袋,苏冬阳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不服,而后还是乖乖地挪了位置坐到了长凳另一头。
赵四叔坐下,抬起右脚盘在左腿上,把旱烟袋别在腰后,才用手拍了拍踩得极脏的脚掌。
“我鞋呢?”
赵四叔回头望了一眼石桌下面,看着那只黑色布鞋向苏冬阳挤了挤眼。
哼哼。
苏冬阳转头,他没看见。
“乖宝,帮外公把鞋拿过来。”
见苏冬阳无动于衷,赵四叔宠溺地笑着对自己的小外孙发号施令。
“等会儿。”正玩的兴起的小外孙随口应道。
苏冬阳太喜欢赵四叔的小外孙了:“哈哈,该!”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让你爹妈担心受怕?”
“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看着眼前那张异常严肃的脸,苏冬阳捋了捋他的胡须,对着空气吹了吹。
“阳子,叔我打小看着你长大,要说读书我觉得你就不是那块料,要说赚钱我觉得你反倒是块可雕的璞玉。但是,人这辈子讲究的就是踏踏实实,不能老想着怎么赚钱容易就怎么去走捷径。老话不都说了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天咱运气差,真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说,你爹妈可咋想。”
赵四叔忽然变得严肃的声音伴着苏冬阳的笑声传入苏婉的耳朵里,看着他自顾自地把玩着赵四叔的胡须,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苏婉放下不久的心不免又提了起来。
虽然他们三人打定主意想要做点儿小买卖,然而这事还没跟家里通气,至于父母会不会同意先不做他想,她最怕的就是冬阳那颗轻松就能被人挑拨的心。
赵四叔的话说的颇重,按理苏冬阳可以笑笑了之。
捡起地上的枯竹枝,咔嚓一声掰断。
“叔,没你说的那么吓人。”抬眼,苏冬阳淡淡地扯出了一丝笑。
“……”
看着眼前的小屁孩儿,过了今年也19了,成年了,有些事情或许他们做老一辈的想的的确太骇人了。
赵四叔清了清喉咙的痰音:“看样子我们是老了,赶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了。”
“赵四叔……”苏婉走上前,停下,欲言又止。
“那是,现在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年轻人的天下嘛。”
苏冬阳没有苏婉那么多顾忌,心里想到什么说什么。
“唉。”赵四叔叹气,“你爹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吧?他在村支队犁地,你呀最好赶紧去跟他报道。”
“我才不去。”
一听赵四叔转了话题要他去跟他爸报道,苏冬阳一蹦八丈高。
他爹是多么严厉的一个人,他这会儿去保准比在这里挨揍的几率还要高。
“行行行,不去就不去,皮猴子。”
赵四叔放下盘起的右脚,垫着脚尖把布鞋穿上:“你们等会儿。”
不知赵四叔要干什么,苏婉三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赵四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一瓶药酒:“你爹那个陈年旧疾天气一变就犯,把这个给他带回去。”
苏冬阳接过药酒飞快地应道:“好嘞。”
“旧疾?”
苏婉不记得父亲有什么遗留的旧疾。
“赵四叔,你说我爸……”
不给苏婉追问的机会,苏冬阳拉住她的胳膊准备离开村口回家:“走吧,姐。”
“冬阳?”
苏婉抽出胳膊停下脚步眼神忽的变得特别严肃。
“赵四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爸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会有旧疾?”
“爸不让我告诉你!”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不是赵四叔提起,他都快忘了。苏冬阳舒展的眉头皱了皱。
“爸不让说你就不说?”苏婉听见他的这个歪理气得发笑,“那爸让你不要投机取巧你听了么?还不是被扣了。”
“姐!”苏婉的话本无心,但在苏冬阳听来就显得格外的刺耳了。
苏冬阳厉声叫了苏婉一声,一时之间被旧疾两个字冲昏了头脑的人瞬间恢复了理智。
“生气了?”苏婉问。
“嗯。”苏冬阳闷声点了一下头。
“那你就告诉我爸为什么受的伤?”
“……”沉默两秒,苏冬阳见拗不过,只得开口长话短说道,“就是几年咱生产队遇到百年一遇的水灾,生产队队长带着爸他们抢救被淹的江城中学的时候,冲塌的房梁撞伤了右小腿韧带挫伤。”
这事她知道,当时他们在学校里,洪水来的太快,师生都来不及撤离,父亲和老乡们赶来帮着他们撤离时碰上了漂浮在水中的房梁木,但经过村医诊治,父亲的伤势不严重,静养了一个多月基本痊愈了,怎么会留下旧疾呢?
“伤的很严重?”
韧带挫伤不应该很严重才对。
“不严重!”苏冬阳懒懒地说道。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苏婉不信。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来没见他二姐这么多问题,苏冬阳被她问得不耐烦了,“如果你想知道,那你就去问爸。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的一点就是,我们的那个爸,他非常的不喜欢你问他过去的事情,以及非常多的为什么。”
好吧,苏冬阳说的全对。
他们的父亲向来不喜欢做儿女的过多的询问家里的事情,尤其是他的事。